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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齐颂锦没有,她选择了一个令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请旨赐婚。男子结亲不同于男女,对象又是战功赫赫、在臣民中呼声极高的雍王殿下,皇上能不能同意都是个问题,更别提传出去后民间的各种议论说法了,闹不好皇后就会背上一个千古骂名。”
    朱耀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归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皇后只是为了解决掉你这个麻烦的存在,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力气去请旨赐婚,完全可以找个更简便的途径,是么?”
    “嗯。”
    “所以这样一来,皇后的目的肯定也没那么简单了,对吧?”
    “是。”齐遥清竖起第二根指头,道:“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二点。”
    朱耀紫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皇上别有目的,皇后也别有目的,皇后的目的似乎明面上还能看出一些端倪,可皇上的目的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这两个人的目的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有极大的可能皇上与皇后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这才联手推出了这么一道旨意,而雍王与齐遥清这两个当事人……
    朱耀紫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总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当然,这还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暂且做不得数。”
    比起面色凝重的朱耀紫,齐遥清倒还是平日里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嫁,得有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可不嫁,却得有能说服天下的理由。我早上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连我爹这一关都过不去,可见事情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你打算乖乖嫁过去?”朱耀紫被绕的头脑稀昏,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是。”齐遥清点点头,神情忽然严肃了不少,“不过你放心,我这辈子虽再没了入仕的可能,却也不会就这么在王府后院蹉跎一生的。”
    “那你想怎么办?”
    “嗯……”齐遥清抿了抿唇,“具体我还没想好,不过既然雍王不愿娶,我不愿嫁,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见齐遥清没有因赐婚一事意志消沉、自暴自弃,朱耀紫总算松了口气,连带着先前紧张兮兮的表情也松懈下来。
    自己这个好朋友从小就冷静聪明,凡事都有一套独到的见解,想来如今纵使生气却也还是有考虑的。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放心啦。
    “不过说实在的,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说完正事,齐遥清忽然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朱耀紫闻言怔了怔,旋即灿烂一笑,恢复往日的嬉皮笑脸道:“是啊,为什么要来呢?也许是不想唯一一个小时候能陪我掏鸟窝,长大后能陪我逛青楼的损友就这么成为皇后手中的牺牲品吧。”
    他眼珠亮晶晶的,里头没有任何的阴谋算计,只有那一贯玩世不恭的态度和对朋友最真挚的关怀。
    “哼,掏鸟窝我认了,但逛青楼可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事。”齐遥清不甘心的回了句,可唇角的弧度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此生得此一友,夫复何求?
    ☆、第6章 殿前事
    “滚开!本王要见皇兄,谁再敢拦我!”
    这天刚下了早朝,朝臣们还未散尽,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打算离宫,谁知宫门都还没跨出去便听到一声怒喝。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们一向骁勇善战、高傲自持的雍王殿下被几个小太监拦在崇明殿外不给进,正发着怒呢。
    “唷,今日可真是奇了,连一贯稳重的雍王爷居然都发火了,常大人可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殿前的玉阶下,国子监祭酒蔡永安一脸好奇的问身边的御史中丞常昱。
    一向消息四通八达的中丞大人鄙夷的瞥他一眼:“怎么,蔡大人连这个都不知道?皇上圣旨赐婚,雍王殿下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这会儿恐怕是在跟皇上闹呢。”
    “什么,王爷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蔡永安闻言惊讶不已,“那娶的是哪家小姐?王爷可是嫌弃人家背景不好不愿娶?”
    听他这话常昱的眼神变得更鄙夷了:“小姐?你以为王爷要娶的是位小姐?哼,要真是位小姐王爷也就不会闹了。”
    “哦?此话怎讲,不是小姐难不成是平民?可不应该啊,皇上怎么会让王爷娶一个平民为妻呢……”蔡永安一双八字眉皱成一团。
    看他似乎对雍王大婚的事当真是一点都不知,常昱无奈叹了口气,只得任命的解释道:“王爷要娶的人,不是大家小姐,更不是什么平民,而是盛国公府的嫡次子!”
    “哦,原来是盛国公府啊,那不就是皇后的本家么。这以后可有意思了,皇上娶的皇后是盛国公府的大小姐,王爷娶的王妃是盛国公府的二小……”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蔡永安就像被沸水烫了一样一下子弹起来,错愕的瞪着常昱:“大……大人,您刚刚说什么?嫡……嫡什么?”
    “嫡,次,子。”常昱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又说了遍。
    而蔡永安在听到那个“子”字时脚底一个踉跄,顿时血压飙高,差点没两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不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皇上怎么会想起来让雍王娶个男的?!
    就阑朝数百年的历史来看,断袖分桃者大有人在,最终能修成正果的也有那么几对。只是迫于世俗的眼光和舆论的压力,一般这种事都是私底下悄悄进行的,没有人会愿意把它端到台面上来。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与皇室亲胄,其中好男风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种偏好在民间尚不能被完全接受,在皇家就更不会允许了。所以他们通常也就只敢偷偷在后院养几个男宠,前院里的正妻侍妾还是样样俱全的。
    可这次却不一样,王爷大张旗鼓的娶妻,还是今上直接圣旨赐婚,这种事可真是前所未闻!
    “蔡大人这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蔡永安的三魂七魄还在外头串门,耳边传来常昱凉飕飕的一句话,就像一桶冷水一样把他直接泼醒了。
    “啊?啊,是啊……”蔡永安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他抽了抽嘴角,努力想扯出一点笑意,可因为面部过度的扭曲,此刻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王爷他……这能答应么……”他频频摇头,心说雍王殿下也不知哪儿招惹到皇上了,居然摊上这档子事。
    相比起面容僵硬、半天都缓不过劲来的蔡大人,常昱显然淡定多了。虽然……他第一次听到这事的时候错手把最心爱的砚台给打了,为此他还伤心了好一阵……
    当然,这些小事就没必要让蔡永安知道了。
    常昱朝大殿的方向努了努嘴,凑到蔡永安耳边说:“王爷要是真答应,这会子还能在那儿吵着要见皇上么?至于皇上的用意……嘿嘿,也不怕跟你说,我听闻这圣旨还是皇后求着皇上下的。”
    “什么,竟然是皇后!”蔡永安当即惊呼出声。
    “嘘!小声点!”常昱这时也顾不得形象了,赶忙伸手捂住蔡永安的口,虎着脸道:“祸从口出,那位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蔡永安闻言点头如捣蒜,常昱这才松开了手。
    “可是,常大人……”蔡永安朝四下里瞥了瞥,确定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问:“如果是盛国公府的嫡次子,那不该是皇后的亲弟弟吗?皇后这么做,不是把亲弟弟往火坑里推么!”
    常昱听完眉峰一挑,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戏谑道:“亲弟弟?我怎么听说这位‘亲弟弟’是盛国公那过世的元妻唯一留下的儿子,跟皇后和世子不是一个生母呢。这么着说吧,在整个盛国公府,真正能算是皇后亲弟弟的就只有世子一个。”
    “啊,居然还有这等事?”蔡永安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盛国公府的私事,当即瞪大了眼,一个不好的猜测从他心头滑过。
    “莫非皇后是为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常昱见了也没吱声,却还是隐蔽的点了点头。
    这下蔡永安心中了然,看来皇后这次还真是想借皇上的手替自己的弟弟铲除异己,毕竟已故元妻的独子放在那儿怎么看都是个麻烦,倒不如把他推给雍王,让雍王替她解决来得方便。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心狠手辣皇后能想得出来。蔡永安想想都觉得心惊,暗忖着以后连带盛国公府的人都要敬而远之。
    不过问题又来了,虽然亲事是皇后的意思,可皇上怎么就肯答应呢?雍王可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弟弟啊,血浓于水,他就算再怎么宠皇后应该都不会答应她给弟弟找个男妻吧……
    蔡永安觉得自己又糊涂了。
    “那成吧,你清楚就行了,那位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能猜的。还有啊,这几日王爷的脾气差得很,我劝你还是躲远些的好。”
    常昱最后拍了拍蔡永安的肩膀,轻飘飘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国子监祭酒大人独自站在那里,回想着常昱的话,忽然狠狠一拍脑门:哎呀,难怪今天早上跟王爷打招呼的时候不仅没得到回应,还被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原来是因为雍王心情不好啊!
    想到这儿蔡永安浑身一个激灵,也不再关心崇明殿前的事了,头也不回的匆匆跑出宫——连打个招呼都能被王爷瞪一眼,这要是留在这儿看笑话还不得被千刀万剐!
    不得不说,蔡永安有时候还是很明智的,因为那些图一时好奇留下来亲眼目睹雍王殿下如何被皇上扫地出门的大臣们,在后来的日子里无一不被王爷狠狠的修理了一通……
    且将目光收回眼前,魏延曦一身黑袍,正杀气腾腾的站在崇明殿前跟三四个小太监和一群大殿侍卫对峙。
    “你们当真要拦着本王?”
    魏延曦的声音肃杀而凛冽,他就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修罗,仅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溃不成军。
    为首的小太监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说:“王……王爷,圣上最近身体不适,太医说需要静养,所以圣上有旨,散朝后任何人不得觐见,也包括了……您……”
    其实皇上的原话是:“散朝后如果雍王来找朕就说朕身子不好,不见!不过如果是其他人来找朕……嗯,就悄悄带到偏殿去等着。记住!悄悄的!要是给雍王发现了朕拿你们试问!”
    所以说雍王殿下唉,皇上那哪是什么身体不好啊,摆明了是不想见你,整个皇宫也就您自个儿看不明白,您这又是何苦呢!
    只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没一个人敢如实说出来。笑话!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圣上是存心躲着他那还得了,盛怒之下的王爷非掀了崇明殿不可!
    “身体不适?”
    魏延曦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上的墨玉扳指,逐个瞥了那几个小太监一眼,成功把一个吓跪了……
    其实他知道皇兄是在躲着他,早朝时候看他容光满面、生龙活虎的,哪有半点病人的样子。又或者说他那病只有在退朝的时候才会犯?
    借口!
    所以魏延曦现在很气愤,皇兄竟然因为那个毒后下了这么道荒唐的旨意,还整天躲着不肯见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哎哟,原来是王爷来了!您瞧瞧,老奴光忙着里头的事,把您都给怠慢了,真是罪该万死!”
    就在几个小太监快要顶不住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服的老太监从崇明殿的主殿里快步走出来,对魏延曦笑脸相迎。
    而一见这人来了,崇明殿前站着的众太监和众侍卫齐齐松了口气,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都往他身后退。
    只不过他虽笑的灿烂,可魏延曦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淡淡瞥了他一眼,魏延曦不喜不怒的道:“季公公。怎么,看他们几个不中用,皇兄便派你来打发我了?”
    ☆、第7章 帝王心思
    他要是真发起火来倒也算了,就是这种不阴不阳的语气才最折磨人。年逾六旬的领事太监季宏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笑意不减反增。
    “王爷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呀,圣上宅心仁厚,您又是圣上唯一的亲弟,老奴怎敢对您不敬呢!”
    毕竟在这宫里头生活那么多年了,季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下的情况恐怕也就只有他才能压的住。
    魏延曦冷笑一声:“是么?那你倒说说,本王不过是想见皇兄一面,问清些事情罢了,这一个个都拦在本王面前做甚!”
    季宏闻言赶忙赔笑道:“王爷息怒,您想见圣上自然是没人敢拦的,只不过时候不巧,这几日正好赶上圣上旧疾复发,遵照太医的嘱咐需要静养,还请王爷谅解。”
    说完,季宏回身将后头的人一一扫视过去,厉声道:“都站在这儿作甚,王爷也是你们能拦的人吗!还不给我滚回去,该干嘛干嘛!”
    他的语气相当不好,不过那些太监侍卫却一个个面露喜色,就跟得了特赦令一样连滚带爬的往后跑,生怕跑慢一步会被抓回来千刀万剐似的。
    等人都走散了,季宏这才回过身,朝魏延曦恭敬的行了一礼,道:“都是些新来的小太监,不懂事,如果先前不小心冒犯了王爷,老奴在这儿替他们赔个不是,还望王爷海涵。”
    他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魏延曦也不好咄咄逼人。纵然明知他这借口是假的,却也拆穿不得,不然明日准会被扣上一顶“不顾惜皇上龙体”的大帽子。
    不过虽然拆穿不得,可魏延曦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他冷冷的看着季宏,看他遣走众人后,还能说出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
    谁知季宏忽然掀袍跪地,朝魏延曦深深叩首三下,神情严肃道:“王爷,老奴知道您想与圣上说什么,但老奴斗胆,恳请王爷凡事多为圣上考虑考虑。圣上虽贵为天子,却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老奴在宫中伺候数十年,是再明白不过的。”
    “这次圣上赐婚未能提前告知王爷,王爷生气,圣上也能理解。只是王爷,请您相信,您是圣上最疼爱的弟弟,圣上是绝对不愿看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他言辞恳切,魏延曦经他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起来。他始终不相信皇兄会糊涂到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就牺牲他。皇兄一直是个理智的人,胸有乾坤,绝不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眼见着魏延曦眉宇间的冷意散去不少,季宏知道自己的话说到点子上了。所以他再接再厉,又扔出一发重磅炸弹。
    “王爷,”季宏再次深深拜下,“圣上还托老奴给您带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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