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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景仁帝将要御驾亲征的飞鹰传是不信的。当年父亲还朝领赏时,他有幸见过先帝一面,憧憬中英明的帝王化为龙椅上阴晴不定的面孔,肖锦书生来多智近妖,他一眼就看透了先帝对肖家的忌惮,更反对父亲将妹妹嫁到那个豺狼虎豹之地。然而君命难违,妹妹还是嫁了,尽管是皇后,可多年无所出,景仁帝真的敬重妹妹吗?肖锦书很是怀疑。
    那个满脸阴霾和防备的先帝,能够培养出这么一个甘愿与边疆百姓同生共死的帝王吗?
    肖锦书完全不相信。
    但他还是将这个加盖着玉玺的传书贴在了城墙之上,他不在乎景仁帝来不来,他只要边城百姓都看得到这个消息。有希望就能有活着的人,他需要时间,再多一点时间,能够将更多的孩子和女人送出去,跑得越远越好,至少能够跑到临近的城池,至少能够抱住孩子们的性命。
    好在呼延曦遇刺受伤,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牧族每日攻城一次,却都不是认真在攻城,只是吓吓他们。肖锦书知道牧族对他们像抓到耗子的猫,时不时逗弄耗子一下,听着它的惨叫,让它不断跑起来,好让猫玩个尽兴。
    肖锦书不会觉得屈辱,他反倒更希望牧族能够多玩一段时间,给他更多时间放人离开。
    而等呼延曦伤好得差不多了,猫也该玩腻了,到时候,便是城破之时。
    可肖锦书完全没想到,援兵会来得这么快!
    先锋队,一千人轻骑,从传信兵离开漠北算起,不到十日从朝廷赶来的先锋轻骑就已经到了!
    先锋队告诉肖锦书,大军与他们同时出发,陛下就在后方带着辎重赶往漠北,不日便会抵达,请漠北百姓一定要坚守下去。
    明黄色的圣旨,装备整齐的骑兵给了这个疲惫的城池希望,百姓们纷纷站起来,拿着锄头和镰刀爬上城池,就连女人和孩子都不走了,他们在后方烧水烧油,由家里的男人扛到城墙上,热气腾腾地淋在爬城墙的牧族士兵头上。
    漠北城的防守让牧族损失了不少好手,那种逗耗子一样的攻城举动消失了,漠北城上下都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然而肖锦书却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在等,等呼延曦的伤没有大碍后,重整军队,一鼓作气攻下漠北!
    果然,先锋队到来十一日后,集结了牧族全部兵力的攻城开始了。这一次,呼延曦骑着马站在城墙外,精神抖擞,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
    有了呼延曦,攻城的方式立刻不一样了。他们先放火箭,将城墙上镇守着的将士杀死,再命人架云梯。肖锦书知道现在只能硬撑着,便又派人上城墙守城,却换来了第二波箭雨。呼延曦有一支神箭队,他们的箭不会伤到自己的战士,只会射中城墙上的将士。
    好在他们这些日子也没白待着,肖锦书紧急召城中的木工和铁匠制成投石器,士兵们躲在距离城头不远的地方丢石块,不用担心被箭射中,而且石块只对着云梯砸,几下就能将云梯砸下去。
    抵挡住敌军又一波攻势后,漠北军民都松了口气,只有肖锦书还眉头紧锁。
    他皱眉的原因是因为,呼延曦至今没有出手。呼延曦的武功超过所有人想象,家中武功造诣最高就是四弟,然而四弟与呼延曦交手后,在他面前却走不过十招。呼延曦的武功太高了,一旦他出手,漠北城就像纸糊的一样,所有兵器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也是父兄为什么拼死也要刺杀呼延曦的原因,就算杀不死,也要重创他。只要攻城的队伍中没有呼延曦,那就还有希望。
    呼延曦现在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始终没有出手,是不屑出手,还是伤未痊愈,站在阵前只是为了鼓舞军心?
    肖锦书不确定,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带着漠北军民一次次抵挡牧族的攻击。
    而朝廷派来的先锋队,从到来开始就告诉他,这支队伍由肖锦书全权指挥,不会有半点违背。这支队伍很好使,他们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听肖锦书指挥,哪怕肖锦书让他们去死,他们都不会皱半个眉头。
    这样队伍……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朝廷派来的大军?
    可是一旦呼延曦真的出手,只怕来多少人都没用。他见过呼延曦的武力,当真如同古诗说得一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呼延曦一人,千军万马都挡不住,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在呼延曦的武力下,军心都会涣散,到时候……
    御驾亲征!
    肖锦书紧紧握拳,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景仁帝!
    攻城一直持续到傍晚,漠北日落得早,此时天色泛红,牧族也停止了攻城。
    他们好像又撑过了一天,肖锦书微微松口气,却听见城墙外传来呼延曦的声音。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能够透过城墙传到这么多人的耳朵里,足见内力深厚。
    “肖军师,正如你所料的,本王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因为重伤未愈,今日上阵前也是担心你们大部队抵达,刚能爬起来就来攻城,免得大队人马到来,就失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肖家几位将军拼死将我重伤,本王佩服,本想给肖家留个残废传宗接代,可惜现在不行了。”
    呼延曦这话说得极为无礼,肖锦书身边的士兵气得眼圈都红了,直要冲出去与他拼命。
    肖锦书表情却很平淡,他的声音无法传那么远,便用牧族文字写了张大布条,命人挂在城墙上,布条上书——猴子称大王。
    呼延曦方才自称本王,是他给自封的,统一了塞北草原后,呼延曦便自封塞北王,号称要一路打到皇城,改朝换代。他以肖家人性命侮辱肖锦便讽刺他是猴子,反正都是耍嘴皮子,呼延曦肯定是吵不过肖锦书的。
    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呼延曦脸上笑容不变,他朗声道:“肖军师,本王本不想这么绝情的,可惜是你们顽固不化啊。”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四个牧族士兵一人举着一个高高的竿子走出来,每个竿子上都拴着个人头,赫然便是镇北侯一门!
    漠北城所有人都眼眶发红,几个冲动的士兵马上要爬下城墙与他们拼命,却被肖锦书喝住。
    “都给我停下!”肖锦书眼睛充血,已经是怒到极致,他声音沙哑,却还是道,“他们现在就是想刺激我们开城门与他们一战,好趁机攻进来。呼延曦伤势未愈,只能用这种办法。我们绝对不能被挑衅,一定要忍,忍到援军到来,拿他呼延曦的人头祭漠北数万将士!”
    所有人都停住了,几个激动的士兵偷偷地擦了把眼泪,那是他们的老侯爷,他们的三位将军,明明是勋贵子弟却和他们同吃同住的将军啊!
    然而他们的将军这么被人侮辱,他们却只能忍吗?
    突然一个声音像呼延曦那般传入所有人耳中,那人声音低沉,压抑的嗓音中是藏不住的怒火:“呼延曦,你想用这种方法逼我三哥开城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三哥从小到大就是个‘忍’字写得最多,家里所有的毛笔都被他写秃了。不过,我三哥忍得,我却忍不得!”
    最后一声“得”字好似暴喝,在牧族士兵耳边炸开,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士兵,当时耳朵冒血,显是被声音震破了鼓膜。
    “什么人?”肖锦书坐在轮椅上往城内看。
    只见一骑两人带着一路的尘烟快速向众人飞奔而来,几个呼吸间便到了肖锦书面前。马上二人一个黄袍金甲,面容肃穆龙威十足,另一人则是身材高大杀气腾腾,外貌上与自己竟是有四五成相似!
    高大玄甲男子将那金甲男子搂腰跳下马,将金甲男子放在椅子上,对肖锦书点点头道:“保护陛下,我去夺回父兄尸身。”
    说完便一个箭步飞了出去。
    什么?陛下?
    肖锦书的视线本来是随着那玄甲男子的,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转头去看那金甲之人,只见金甲之下是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战袍,全天下除了金銮殿上那位,还有谁敢这么穿!
    “陛、陛下?”肖锦书双腿截肢,无需跪拜,拱手的同时结结巴巴地道,“参加陛下,大军呢?”
    此时他已经无暇去管礼数问题了,焦急地问道。
    景仁帝从椅子上站起,平静道:“大军就在后方,大概半个时辰后就会到。肖爱卿带领漠北军民死守城池二十多日,居功至伟,你们可以歇一歇了。”
    “谢陛下……”不对,谢什么谢啊!大军还在后面皇帝就自己来了,这让他们怎么歇啊,完全歇不了,更拼命了好么!
    “不必担心,”景仁帝微微勾起唇角,“定北将军一人便足以震慑敌军,我们上城楼看便是。”
    不对,城楼上危险啊,会有流矢的,万一伤到陛下这责任谁担,谁也担不起啊!
    可是肖锦书根本拦不住景仁帝,小皇帝身手可矫健了,几下就跳到城楼上,站在上面高高地往下看,一身金甲无比晃眼,简直就是写着“我是皇帝来抓我啊”。
    肖锦书连忙命人将他抗上去,想着万一有箭射来,他用身躯挡也能抵挡一阵。
    刚上城墙,便被外面密密麻麻的箭雨吓到了,果然神箭队出手了,不过不是冲着景仁帝,而是对着那名玄甲男子。
    而玄甲男子手持一柄长刀,单枪匹马冲进敌营之中,他所过之处,箭矢尽断,没有一个人能近得了他的身,眼看着就要杀到敌军阵中了。
    见箭不好使,牧族几个将领带着士兵冲上去,结果被那玄甲男子一人一刀像砍瓜切菜般直接切倒,所过之处,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
    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陛下,这是何人,竟如此勇猛?”肖锦书吃惊地问道。
    “肖锦意,”见肖锦书脸都要裂开,景仁帝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朕的……定北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景仁帝:好想在三舅子面前说是朕的皇后,可是周围耳朵太多了,郁闷。
    肖锦书:……别理我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第46章 巅峰对决
    那定北将军冲入敌军阵营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地,牧族士兵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而那呼延曦的表情也越来越差,他望着定北将军狠狠眼见着已方先锋军已经快被定北将军杀光了,宛若战神降临的实力让牧族士兵士气大降,已经有士兵开始向后退缩想要临阵脱逃了。
    牧族士兵都是好男儿,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逃跑,也不会畏惧死亡,可若敌人不是人呢?这样的战斗力,有谁能说,定北将军不是天上神魔,而是地上凡人?
    呼延曦当初就是用着这样的实力震慑夏军的,然而镇北侯没有退缩,他用自己和亲人的命重创呼延曦。可是现在,面对同样强大的定北将军,牧族的士兵和将领却退缩了。
    肖六将军望着眼前几乎要逃跑的大军,微微一笑,弯腰挥刀,含着强大内力的刀风直冲马腿而去。牧族前锋营全部都是骑兵,马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坐骑,还是兄弟、战友,没有了马的牧族,就宛若被折翼的苍鹰,再也无法在草原上翱翔。
    而定北将军这一刀,竟是直接横扫前锋营所有马腿,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将一排甚至两排的马腿全部斩断。真的被他成功了,那这场仗也不要打了,牧族不仅仅没了士气,还会被夏国的援军赶回草原深处,三五十年内是无法恢复元气的。
    不能让他这一刀斩过来!
    电光火石间,呼延曦前压住还未好的内伤,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腰刀来不及拔出,便甩出手中的长鞭,鞭影遇上定北将军的刀风,两股巨力相撞,让呼延曦和肖锦意全部都倒退两步,定在原地,望着自己此生的宿敌。
    呼延曦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就要吐出来。然而这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牧族士兵开始吼起来——
    “塞北王,塞北王!”
    身后的声音让呼延曦知道,自己这口血要是真的吐出来,那就完了。无人可挡的定北将军被自己挡了下去,给了绝望之中的牧族士兵士气,就算硬咽下去,血也绝对不能吐出来。
    他这边想吐血,皇后也是胸中气血翻涌,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从未有人让他如此狼狈。这是这个世界能够容纳的武功的巅峰,他和呼延曦都在巅峰之上,不分伯仲!
    这个人,绝对不是玩家!
    难道他真的是博士,自己此次任务的目标?
    皇后微微皱眉,他的视线落在那四个高高挂起的竹竿上,落在那四张只能勉强看清容貌的脸上。那是他的父兄,拥有相同血缘数据的亲人。而他身后,是他深爱的人,和深爱的人最重要的国家。
    是爱重要,还是任务重要?
    他想起自己来之前曾经被叮嘱过,博士和其让玩家不同,其他玩家有全息头盔,死去时脑电波数据会被头盔回收。而博士却没有头盔保护,若是他认识不到自己是现实中的人,那么全息世界死亡的博士就会脑死亡。除非在博士死亡之前,将道具激活并放在博士身上,这样道具就会唤醒博士,带着他的脑电波储存在皇后现实中的头盔中,只要在皇后醒来后,将这个头盔带在博士头上。
    他不能杀了博士,可身为定北将军,为了他父兄和心上人深爱的国家,他必须杀了呼延曦。
    那么……活捉呼延曦,将道具放在他身上唤醒博士脑电波后,再血祭漠北英魂!
    皇后紧握长刀,呼延曦与他的武功不分伯仲,想要活捉,还真是难啊。
    胸中翻涌的气血平复后,皇后长刀一斩,刀锋从呼延曦脸侧划过,呼延曦竟是躲过了他雷霆般的一刀。
    看来是不必留手了,这人死不了。皇后在现实中便身经百战,当下便毫不留手,全力出刀。
    两位绝顶高手交锋,真是飞沙走石,方圆一里内无法不受波及,原本靠得很近为呼延曦助威的牧族士兵,在被皇后的刀风扫死十几个后,果断后撤,离得远远地,在两里地外加油。
    倒是漠北城中的人城墙的保护之下看得很清楚,肖锦书一边盯着皇后的身手,一边咽了口口水,顾不得礼数,问道:“陛下,这人……当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我家的肖锦意?”
    景仁帝微笑点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
    肖锦书:“……”
    要不是定北将军那张与自己与家人足足有六七成相似的面容,他一定会认为景仁帝为了夺取肖家的兵权,找了个人假冒肖家并不存在的幼子,他一个残疾人无法承爵,这个人可以继承镇北侯之位,并利用镇北侯之子的身份收服军心。
    可是景仁帝如此笃定,那这个武功高的好似妖怪一般的肖锦意,就是他那个身为皇后的妹妹肖锦意?亲……妹妹?
    “臣记得……肖将军他……幼时身体很是瘦弱。”肖锦书艰难地说。
    “爱卿也说是幼时身体瘦弱了,”景仁帝不在意地道,“长大了自然长开了。”
    这种身材,这种武功,是能长开的吗?他妹妹要怎么长才能长这么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啊?
    肖锦书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好在仅剩的一丝神智让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己方有人能战胜呼延曦,不管他是谁,都足以定军心,他甘愿奉他为主将!肖锦书闭嘴不言语,低头看向城外,然而这么一低头都没看到那二人,四下望去,才在半空中看见两人的身影。
    这两人身周,飞沙走石,动作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只能通过两人身边的沙石走向方能看出谁占了上风。呼延曦这等武力,自己的亲人死得不冤,四条命能够重创他已经相当不易了。可是再想想能够与呼延曦战得不分伯仲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妹妹……
    肖锦书觉得,幸亏自己坐在轮椅上,不然可能会脚软站不住直接跪下。
    视线落在景仁帝身上,见这不太一样的帝王面露微笑,眼中充满柔情,显然是对肖锦意充满信任和深情。那双眼睛像是再看千娇百媚的美人,可是……
    肖锦出拿起一桶水大口大口地喝,压下自己心中的疑问。不管怎样,等这场仗打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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