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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平波城附近,他能借的力只有这一个。
    至于夙沙不错对高邈的评价,等此间事了,再行探查。
    主意既定,他平静下里,闭目养神。
    轿子很快到了局丞家附近的街道。慕枕流付了钱,佯作去逛夜市,带着夙沙不错绕了个圈子,才到局丞家门口。局丞的家就如他的马车一般,十分的不起眼。
    他敲了敲门,许久无人答应。
    夙沙不错按捺不住,纵身跃入院中,打开了门。
    慕枕流看着黑漆漆、冷清清的四合院,面沉如水。
    第十八章 约定
    局丞家人下落不明,不是自己离开,就是被人带走。前一种还好,若是后一种,只怕是落在俞东海手里,那么,“那个地方”的秘密想来也保不住了。
    慕枕流回府,即刻修书一封,叫高邈过来助阵。
    夙沙不错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了跑腿的活,看他的目光满是担忧:“我若不在,谁保护你?”
    慕枕流道:“之前的二十年,我也过得平平安安。”
    夙沙不错道:“原来你二十岁。”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你呢?”
    夙沙不错靠着书桌,眉头一挑:“你以为呢?”
    慕枕流指着门口,道:“速去速回。”
    夙沙不错道:“每当我以为我与你推心置腹,你总会对我当头一棒。”
    慕枕流搁笔的手微微一顿:“好。等你回来,我们便推心置腹。”
    夙沙不错狐疑地一挑眉:“当真?”
    慕枕流点头。
    “不是利用完我,将我一脚踢开,与你的广甫兄双宿双栖?”夙沙不错拿着两封信,在手掌上轻轻地拍打着。
    慕枕流道:“不会。”
    夙沙不错道:“叫我如何信你?”
    慕枕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夙沙不错咬着信的一角,含含糊糊地说:“你总要表示一点什么,让我相信,在你心目中,我与你比你与你的广甫兄更亲近,才好叫我死心塌地地为你办事。”
    慕枕流道:“为何你觉得我与你不到一个月的相识会比我与广甫兄更亲近?”
    夙沙不错脸顿时拉了下来。
    慕枕流道:“事关重大,请夙沙公子早去早回。”
    夙沙不错突然将两封信往地上一砸,甩头就走。
    慕枕流看着地上的两封信,呆了呆,等冷风呼呼地往里吹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叹息着走过去,去捡地上的信。信的一角有个明显的齿印。
    他一边想着是否另写一封,一边伸手去捡,信却在手指触碰的一瞬间被抽走了。
    夙沙不错双指捏着信封,斜靠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仔细看夙沙不错的容貌,面白唇红,眉清目秀,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七分稚气,不笑的时候却叫人不寒而栗,透着股与相貌不相符的冷硬气息。
    慕枕流下意识地退离半步,却引来对方不屑的一笑。
    “我心情不好。”夙沙不错说得没头没脑。
    慕枕流静待下文。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保不齐会说出什么话来,要是引得你的广甫兄误会,可不要怪我。”夙沙不错恶意地笑着。
    慕枕流慢吞吞地说:“慢走。”
    夙沙不错道:“我会告诉他,我与你夜夜同床共枕。”说罢,迫不及待地等着慕枕流翻脸。
    奈何慕枕流只是将目光往天的方向一瞟:“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夙沙不错绷不住脸,现出怒容来,信在他手里,抓得皱巴巴的,看得慕枕流直蹙眉。
    夙沙不错见他变脸,表情才好看点,笑嘻嘻地将信封抹平:“我若是心情不好,就无法保证这封信到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慕枕流道:“这里的事,你无不知晓。有你在,有没有信都一样。”
    夙沙不错道:“兴许你的广甫兄并不信我。”
    慕枕流道:“你有恩师的印信,他如何不信。”
    夙沙不错已无话可说。
    慕枕流转身回房。
    夙沙不错瞪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想摔信。
    慕枕流很快出来,拿着一袋银子,递给他:“天色捉摸不定,买一件蓑衣上路。”
    夙沙不错脸色稍霁,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把玩。
    慕枕流知道他生性叛逆,自己越是催促,越是得他反感,便由着他去了。等他随手抽了本书坐下,再看门口,已不见人影。
    他一个人坐了会儿,背得滚瓜烂熟的文却一个字都映不入脑海。
    局丞的“那个地方”不断在耳边回想。
    夙沙不错一来一回,满打满算也要一天半,这一天半能发生的事,会发生的事,将发生的事不胜枚举。若自己继续按兵不动,局势可能天翻地覆,等高邈赶到时,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慕枕流回房,换了一身官服,叫人备轿。
    轿子刚出百丈,就与知府衙门的官轿撞上了。
    两个轿子一来一往地对在一个小巷子里,颇有狭路相逢之意。
    慕枕流率先下轿,向俞东海行礼。
    俞东海掀起轿帘,笑眯眯地说:“慕老弟去何处啊?”一出口,竟是十分熟稔、亲昵的语气。
    慕枕流道:“正要拜谒大人。”
    俞东海哈哈大笑道:“巧极、妙极!我正是来找慕老弟的。外头凉,快上来,我们一道去你府上坐坐。”
    慕枕流看着可容两人并肩而坐的轿子,稍稍推辞了一番,见对方执意相邀,便上了轿。
    俞东海不瘦,两人肩并肩地坐着,难免触碰到。
    慕枕流正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边上挪动,就听他说:“军器局这潭水总算是涤荡干净了。慕老弟居功至伟,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说着,手拍了拍慕枕流放在大腿上的手,然后就搁下了。
    慕枕流本就对肢体上的互动十分敏感,何况两人还同在一顶轿子里,他顿时连呼吸都不自在起来:“大人谬赞。我初来平波城,局中事务尚未交接明白,如何出得了力。说到这个,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成全。”
    俞东海笑容不变:“但说无妨。”
    慕枕流道:“我与局丞的交接尚未完成,许多事务难以上手,想请大人分拨些时间与我们。”
    俞东海笑了笑。
    轿子回到军器局门口,话题就此中断。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轿,把臂同行,亲密异常,引来局中多人侧目。
    要知道局丞与室令在军器局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他们被捕后,军器局上下同仇敌忾,恨不得杀上门去,慕枕流与俞东海这般作态,自然惹了众怒。
    慕枕流如何不知其中道理。可俞东海有意如此,自己有求于他,难以拒绝。
    “慕老弟啊。”慕枕流的配合让俞东海身心愉悦,表情越发真挚,“沈相与瞿副相是同阁多年,并肩作战,稳定朝纲,亲密无间。我与你既为双相门下,也当上行下效,同心戮力,让平波城真正平静无波。”
    沈正和、瞿康云水火不容,妇孺皆知,难为俞东海面不改色颠倒黑白。
    慕枕流微笑道:“自当勉力。”
    俞东海道:“至于局丞,我今早已经送他上路了。”
    慕枕流:“……”“送他上路”四个字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俞东海道:“反正早晚都要走的。”
    慕枕流:“……”
    俞东海无辜地看着慕枕流略显僵硬的面容,微笑着呼唤道:“慕老弟?”
    慕枕流心中暗自着急。不管局丞是生是死,一旦离开平波城,天高海阔,何处去寻?到时候,就算高邈赶到,也无济于事。他板着脸道:“看来,与俞大人的约定,慕某难以兑现了。”
    俞东海没想到他反悔得这么快:“为何?”
    慕枕流道:“没有局丞从旁协助,慕某恐难胜任掌局一职。”
    俞东海微愕。为官者,最怕难以胜任四个字,既难胜任,便是失职,既然失职,留之何用?别人对这四个字避之唯恐不及,慕枕流倒好,竟然自己说了。
    他错愕之后便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竟是放声大笑。
    慕枕流:“……”
    “你啊你啊,”俞东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笑了半天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难不成没了局丞,你就不做掌局了?”
    慕枕流淡然道:“好过留下来尸位素餐。”
    俞东海脑子转了转,知道慕枕流故意说气话,并不怕自己做文章。一是慕枕流上头有人,沈正和势头正盛,复起之后,皇帝对他的宠信更胜以往,一是知道军器局直属天机府,只要没有把柄,自己的手就伸不过去。
    说起来,这次沈正和能以凌霄阁主的身份将人安插进来,令他颇为吃惊。这些年,他早已将军器局当做了方横斜在平波城的私府,里里外外固若金汤,没想到沈正和竟然能打破坚壁。
    以此来看,方横斜真的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已无力回天,这朝堂又将落在沈、瞿两家的掌中。有鉴于此,他才敢在老掌局自尽的时候动手。
    恐怕未来几年,眼前这个儒雅青年便是自己在平波城中最大的对手了。
    俞东海道:“老弟稍安勿躁。局丞人虽然走了,却托我转达几句话,兴许,对你执掌军器局大有好处。”
    慕枕流心中一动,道:“什么话?”
    俞东海道:“在我回答之前,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老弟,还请老弟不吝赐教。”
    慕枕流不置可否。
    俞东海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问慕老弟一句,你来平波城,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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