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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萱知道,这是要责罚孩子了,她这个“外人”在场不好,而且见到库带被罚,也有损天家颜面。
    库带拉住秦萱的衣角嚎啕着死活不撒手,师傅让中官把库带的手扯开,而后让秦萱到书房外,过了一会,几个壮实的小子就被拖了出来,按在地上扒了裤子。
    汉人的裤子是两条裤腿吊在腿上,没有裆的。但是胡人因为要骑马,用汉人的那种袴非得双腿磨的血肉模糊不可,所以穿用的裤子都是和裆裤,所以脱的时候也很麻烦。秦萱看着中官们把那些男孩的袍子撩起来,几下扒了裤子,白花花的屁股就排成了一排。
    然后库带被领了出来,看着这群小孩趴在地上露出屁股。
    “打!”一个领头的中官喝了一声,然后那些手持木仗的中官们对着那些小孩子的屁股就是一顿霹雳啪啦。
    常说大人打小孩屁股,就是竹子炒肉,还真是形象。打小孩的东西只要爷娘没想着要打死,都不会拿粗壮的木棍来,都是那种荆条,打在屁股上面霹雳啪啦响个没完没了。
    那些小孩子都是库带的侍读。库带是皇孙,父亲还是皇太子。他比起那些堂兄弟来可不是普通的宗室子弟。所以师傅打谁也不能打他,既然不能打本人,那么就只能处罚他身边的那些侍读了。
    这些侍读都是从鲜卑贵族家里选出来的,身份也是非常好。但是现在,被人按在地上打板子,那场景滑稽的很,看的库带挂着两串鼻涕,连哭都忘记了。
    秦萱在一旁看着,也只有让师傅去管教。要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那么到时候就真的成害人。
    库带逃学的消息传到慕容泫的耳朵里头,对于师傅的管教,慕容泫一句话也没说,他让人给师傅送去了一箱珠宝,以示嘉奖。
    这点上他和秦萱是一样的,孩子是需要关系和宠爱,可是过头了就成了害人。
    库带瞧瞧父母,不管哪一方都没有支持自己,反而对管教自己的师傅多加嘉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错了,只能好好的挨罚。以后学也规规矩矩上了,也不想着老是往外头跑了。
    秦萱还没舒口气,回头自己身上就又有事了。最近秋季来了,秋季主杀,是贵族们狩猎的好时候。
    这会讲究个天人感应,做什么事都可以对的上时辰。春季是万物复苏野兽繁衍的时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猎,要等到秋季,万物萧杀的时候,才能开始。
    不过这些规矩秦萱自己根本就没守过。
    皇帝要打猎,那么头一个安保问题就十分重要。优势安排人,又是派人提前在那块地方清场。
    忙的前脚快要踩到后脚跟了。皇帝还没去,其他的人已经忙的团团转。
    皇帝出发的那日,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热闹。皇太子亲自佩刀护卫在皇帝的身为,父子俩看上去,也算是其乐融融。
    到了游猎的地方,秦萱放话下去,要手下的所有人都要把脑袋提起来,睁大眼睛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她吩咐完之后,自己跑到专门用来给禁军首领休息的地方喝喝水。
    不多时来了一个人,她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慕容明看到她就笑了,“原来你也在啊。”
    “中山王怎么没有去打猎?”秦萱看到慕容明好一阵没有反应过来,皇帝带人来游猎,宗室将领还有大臣一块的,慕容明不可能被落下。
    慕容明笑笑,“陛下不想看到我,为了不让陛下见到我急火攻心,所以我就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在秦萱对面的胡床上坐下,两条长腿垂在那里,“怎么难不成秦将军还不想看见我不成?”
    慕容煦的死,慕容奎不能全怪慕容泫,如今封了慕容泫做太子,更是不能自打嘴巴,干脆一股脑的都怪罪在慕容明身上,慕容明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原先有多喜爱,现在就有多恨。
    慕容奎不忍心治慕容明的罪,就把人丢在一旁不见他,图个眼不见为净。
    “……”秦萱听着慕容明这话心里有些酸涩。好好的父子成了这样,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现在已经是慕容家最好的状态了。
    长成了的有野心的已经上位,而且上位的这个不是什么没有能力的人。小的又太小,十来岁的小孩子能干什么?
    比起石虎那一大家子,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秦萱让人去那些吃喝的东西来,不一会儿烤肉和奶酒都送了上来。
    “陛下也老了。”秦萱长长的叹口气,她看向慕容明,“过一段时间,等陛下的气头过去了,也就好了。”
    “阿爷的那个性子你不懂,我可是清楚明白的很。”慕容明手里拿着匕首,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来,也不沾酱料,直接就塞到口里。
    这里的羊不比草原羊,草原羊是放牧的,肉的腥膻味小,但是这边圈养的就味道重些,吃的时候需要借助别的香辛料,来把这股腥膻味给压下去。
    宫里的吃的,自然是从草原上拉过来的,有个高车在,不愁没有牛羊。不过秦萱吃的是比较普通的。看着慕容明这么什么都不沾,直接就把羊肉给吃下去,她都佩他。
    “他是恨我。”慕容明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他叹了口气,“可是当初我又有甚么办法,难不成要我坐以待毙?我没老大那么擅长演戏,也不想继续和他演下去,所以干脆就和三哥杀了他,告诉你,我现在想起砍掉他的脑袋,我只觉得高兴。”
    秦萱垂着头听他说,一言不发。这些事她从头到尾都是参与了的,慕容煦当喉一箭是她哪日在凌晨射出。可以说就算没有慕容明的那一刀,在这没有抗生素没有保险的手术治疗的年代,慕容煦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明这是替她背锅了。
    “父子没有过夜仇,等过那么几年,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秦萱自然不能跟着慕容明一块说慕容奎。
    “没有过夜仇。”慕容明咀嚼这话,笑着摇摇头,接下来他也不做声了,自己和那条羊腿干上,一个劲的吃肉喝酒。秦萱就在一旁看。
    突然外头骚动起来,秦萱警惕的坐直了身子,还没等她说话,外头就有人掀开了门帘直接冲了进来,满脸都是着急。
    “都督,大事不好,陛下坠马了!”
    “甚么?”秦萱大惊,她还没起来,慕容明已经跳起来立刻朝外头跑了。
    此刻外头许多人还不知道皇帝坠马的事,消息是立刻被封起来了,所以很多人都一脸的懵懵懂懂,甚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半点着急。
    秦萱急匆匆的走过去,和皇帝身边的侍从官说了好久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骑马的时候到了中途不知道怎么的,动作突然停下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惊马了。众所周知,惊马相当危险,要是不能及时控住马,自己就有生命危险。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皇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秦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年纪大了,就好好在寝宫里头养着,别跑出来折腾了,真的是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就捅了大篓子!
    秦萱觉得皇帝这会肯定是骨头断了,弄不好好会伤及内脏。老年人原本就骨骼脆弱,要是骨头断了,伤及内脏,想要痊愈都很麻烦。
    “秦都督,太子让你过去。”过了一会,中官出来对秦萱一拜。
    秦萱立刻就到皇帝的穹庐里头了,一到里头,秦萱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药味浓厚已经快要逼的人吐出来了。穹庐的门口放置着一张屏风,将外头窥探视线,遮拦的严严实实。
    秦萱绕过屏风,就看到慕容泫站在那里眉头紧皱,皇帝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基本上被脱光了,腿和手臂上都按着固定断骨的木板。
    徐医叹了口气,从皇帝的病榻旁边下来,对慕容泫说,“陛下怕是凶多吉少,浑身几处骨折不说,肋骨断了一根,而且插入了肺。”徐医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的死紧,着肋骨插入肺部,可真的回天乏术。
    就算是把华佗从幽冥黄泉里头拉回来,能够使用麻沸散打开病人胸腔,可是肺上被戳出的洞要怎么处置?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事。
    “……”慕容泫自然明白徐医这话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榻上动弹不得的慕容奎。
    “殿下还是早做打算吧。”徐医叹道。他治得了病,但是治不了命。如今慕容奎这情况,也只有把大罗金仙给找出来了。
    “……陛下眼下恐怕不能经受住车马颠簸。”慕容泫过了好一会才问。
    “正是。”徐医道。
    “……”慕容泫转过身来看着秦萱,“你立刻调人过来,将这块地方严严实实守住。”
    “嗯。”秦萱知道慕容泫想要做什么,立刻就应下来了。
    她从穹庐里头出去之后,立刻加强了戒备。
    结果几日之后,慕容奎在徐医的全力救治下,还是走了。年纪大了,原本身体就不好,骨头断了好几处,内脏又被戳了。再加上以前征战时候留下来的老毛病,没熬过来。
    慕容泫对于噩耗秘而不发,借着护送皇帝回邺城的借口,全员返回邺城。平常的狩猎,都要持续半个来月,但是这次几天就匆匆结束了。
    回到邺城内,慕容泫直接把皇帝送到寝宫,还是和每日一样的探望。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样都不落下。外人也看不出什么,秦萱和他两个人在宫内找到了调兵用的符令。同时她加强了对宫城的守卫,宫城内的禁军已经在她手上,慕容泫手里的符令又掌控了邺城附近的军队,等到万事俱备,慕容泫才宣布皇帝驾崩。
    顿时宫城之内全是缟素。
    ☆、第229章 登基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活到现在也五十好几了,这年纪在这个普遍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时代,慕容奎也算是高寿了,就是死法有些憋屈,明明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最后竟然是坠马而死。有几分善射者死于箭的意味。
    秦萱脑袋上也系了一条白布条,宫中已经将所有喜庆东西全部撤去,缟素一片,宫人和中官们都已经换上了惨白的衣服。宫中的禁军不必这么折腾,不过秦萱身为有资格去皇帝灵前拜一拜的头儿,还非得这么一身装束不可。
    她坐在殿内,殿内和她一样都是朝堂上的大臣,那些大臣们神色各异,有些和人低低私语些什么,有些一脸哀戚,还有人干脆面上毫无表情。
    “秦都督。”有人凑过来和秦萱说话,“太子这……”
    为了防止生变,慕容泫在宣布皇帝驾崩之前,用皇帝的名义把原来掌握另外一半调兵符令的人给撤换下来,换上了秦萱。掌管符令的人哪怕只是个纯臣,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让人是自己人来的放心。
    纯臣的意思就是,不站在任何一边,只要上位的人是谁,那么就效忠他。这要是太平盛世,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很明显眼下不是。那个倒霉催被革职了的家伙,秦萱都有些小小的心虚。
    秦萱上任之后,邺城内外就已经戒严,城内只进不出,另外城门处的盘查比以前也要严格许多,慕容泫和秦萱两个人自己就是干过作乱的活,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套路,城门处的士兵要比以前多出几倍,并且对于进出城的东西严加盘查,尽力不留半点死角。
    这些安检的活,在现代也就是安检机的事,可是这回必须要看人工来。好在这会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太子的意思,我是不知道。”秦萱知道面前这人的底子,见着人就摆出一脸的无奈来。
    那些个勋贵人家,没有几家是干净的。这会城内查的严格,十有八、九是心里有鬼,所以过来探探虚实。
    真抱歉,她还是真的半点都不知道。
    “各位臣工们,要入殿了。”礼仪官进来,身边带着个中官,中官拔尖了声量,顿时让神色各异的大臣们调整状态。礼官们照着规矩来给众人排位置,到秦萱的时候,礼官面色有些不太好,“秦都督请上前来。”
    秦萱冲人一笑,迅速的站在了前面,后面的人看到她,脸色自然是不好。不过她也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站在别人前头是如何配不上。相反是那些人没有资格站在她前头,有几个人是参与到了当年掰倒废太子的事里头的?
    这些人当初见废太子势大,可都是一边倒的依附在废太子那边。站错队日后的清算还没来呢,这个时候要是敢说话那就是真的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急着蹦跶着被下放山区。
    秦萱站在了前面的位置,在她前头的人是乐浪王慕容翱,慕容翱年纪大了,不过精神很好,头发也是乌黑的。
    “年轻人来了啊。”慕容翱记得秦萱,他当初对慕容泫这个侄子就很看好,如今慕容泫还真的上位了。
    “拜见大王。”秦萱对慕容翱拱手。
    “这些虚礼就不用了。”慕容翱摆了摆手,“我年纪大啦,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这世道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慕容翱比慕容奎也小不了多少,慕容奎都已经去了,他自己心下琢磨着也可能活不长了。
    “只是可惜啊,我没有上几次沙场。”慕容翱长叹一声,“人生只有几十年,沙场上一次少一次。哎!”
    秦萱知道慕容翱的,自从平定河北之后,他就被慕容奎给赋闲了,封了乐浪王丢在一旁,这么多年了,过得和个隐形人一样。
    “……”秦萱看着老人家的感叹,“大王不必如此,曹操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将来一定有您的用武之地。”
    “希望和年轻人说的一样。”慕容翱压低了声音道。
    这会还在国丧期间,要笑也不能在人前。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就往那边的大殿去了。
    殿上摆着的是慕容奎的神位,慕容奎和高皇后跪在前头。高皇后对慕容奎没有半分感情,尤其前段时间还被“病”了。
    母子两人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彼此之间连互相看一眼都没有。
    大臣们走进来,中官中气十足的喊“跪”
    众人跪在地上,又听得中官喊了一声,“拜”
    “叩”
    都说见皇帝要行三拜九叩,这真的做下来头昏眼花都是轻的,这一套基本上不怎么用,要用也是在大典礼上。
    慕容奎是鲜卑皇帝,这会倒是用了汉人的礼仪。
    中官们的声音在大殿里头回荡。等到众人拜完之后,过了一会慕容翱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已驾崩,臣请太子于灵前继位。”
    慕容翱是宗室里头的长辈,他说这话最适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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