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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孟言问:“昭阳怎么样了?”
    澜春摇头:“还不知道。我想去四哥那里问问情况的,但又不敢暴露太多,也没能问多仔细。”
    “他还不知道昭阳和你二哥的关系?”
    “看样子还不知道,但是皇后知道,皇后要是跟他说了,昭阳的身份肯定暴露。”澜春有些迟疑,末了眉头紧皱,“我真没想到皇后会是他的人!”
    赵孟言笑了两声:“谁能想到呢?堂堂太傅大人之女,竟然与他同流合污。太傅一世清正廉洁,就连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为了当今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可皇后居然和那人里应外合,当真是叫太傅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澜春一脸嫌恶地说:“我也是到今日才知道,大皇子居然是他的儿子。”
    赵孟言一怔,沉吟片刻:“这个将来倒是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做什么文章?”澜春百无聊赖地抠着墙上的字画,“你如今也是个闲散世子爷了,朝中为官可没你什么事,四哥连早朝都没让你来。你要真有做文章的机会也好啊!”
    赵孟言笑了两声:“谁稀罕来上早朝啊?就他那个样子的皇帝,我哪怕是一辈子做个闲散世子爷,也不愿意在他手底下做事。”
    “哦,说到这个,你是怎么溜进宫来的?”澜春凑过去好奇地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赵孟言说。
    “谁说我不想知道?我这不是就在问你吗?”澜春催促,“赶紧的,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赵孟言眨眨眼:“赵良人的妹妹递牌子进宫见姐姐,我坐在她轿子上一起进的侧门。”
    澜春愣了好一会儿:“你和赵良人的妹妹有交情?”
    片刻后,她觉得哪里不对,猛地一拍大腿:“你跟那千金小姐勾搭过?”
    “我可没勾搭过她,是她来招惹的我。”赵孟言也不耐烦说这个,只想了想,对澜春说,“昭阳那边,你多费点心,别叫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算我谢谢你了。”
    澜春不客气地说:“你甭谢我,这话用不着你说,我也会好好看着她。但我不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帮我二哥。我也浪费唇舌多跟你说两句,那是我二哥的姑娘,你就别再惦记着了。说好听些,你和我二哥的交情犯不着为了一个姑娘出什么岔子;说不好听些,你就是花花肠子再多,也经不住人家两情相悦,你何苦横叉那么一脚?”
    赵孟言苦笑了片刻,低声说:“早就没什么花花肠子了,只是她的安危,我到底放不下。”
    澜春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半点姑娘家的娇羞,只跟个哥们儿似的说:“没想到啊赵孟言,你痴情起来也还挺有气质的。”
    赵孟言轻笑:“长公主殿下莫非看上我了?”
    “呸。”她转身欲走,忽然间又想到什么,回头又问,“对了,方淮什么时候回来?”
    “方淮不回来。他直接去金陵与皇上汇合。”
    澜春愣了愣,遂点点头:“也好,这边正乱着,他那性子,正面碰上四哥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他不回来也好,守着二哥,他日还能重新把京城夺回去。”
    “你倒是很关心他。”赵孟言似笑非笑地说。
    澜春微微一笑,坦言道:“是啊,我很关心他,你嫉妒不成?”
    赵孟言:“不嫉妒,不嫉妒。被殿下您关心惦记,这不是常人能享受的福分。”
    贫嘴归贫嘴,两人到底还是有事牵肠挂肚着。澜春临走前叮嘱他:“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如今宫中可不是二哥当家了,若是四哥逮着你,他铁定心里乐着呢,一早就想给你下马威了,不定怎么处置你!”
    *
    昭阳被软禁在了甘泉宫。
    自打佟贵妃成了佟充仪,又被勒令搬出了甘泉宫,住进了茜华殿,这甘泉宫就一直空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老四去了一趟慈宁宫,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微笑道:“你没想到吧,这天下最终还是到了我手里头。”
    太后坐在那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无悲无喜:“这天子之位素来是能者居之,你能坐上去,说明你能耐不小。想想也是,能与异族人勾结,能不顾天下安定与手足相争,你的本事确实很大。”
    “用不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老四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佛珠,轻蔑地掷在地上,大笑几声,“你心里在滴血吧?当初费尽心思把你儿子扶上皇位,结果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是怎么对我母亲的?你这女人蛇蝎心肠,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太后抬眼看他,也跟着微微一笑:“你何不看看你与你母亲是怎么对我和我孩子的?又为何不看看你母亲撺掇着先帝如何对待天下百姓的?君子为尊,帝王又是至尊,可你们连同定国公等人到底在把先帝往哪里引?大兴没有亡在他手里头,那是祖宗积蓄得太厚,才没让这天下被你们这些蛀虫给败完。如今你回来了,是打算完成先帝和你母亲未能完成的大业不成?”
    老四眉心一蹙,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
    太后却和他直直地对望着,丝毫不曾避讳他的目光。
    老四弯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啊,我就看你如何死鸭子嘴硬。横竖这天下已经不是你儿子的了,要怎么败,我说了算,你且看好了。”
    他转身朝外走,淡淡地留下一句:“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往后合该吃清淡些,穿素净点。何况黄河决堤,国库用于赈灾的银两太多,如今宫中财局吃紧,吃穿用度理应有所节制。那就从太后这慈宁宫开始带个头吧。”
    这样一句话,慈宁宫用度大减。
    从今往后早中晚送来的膳食都不再准点,常常来的时候菜都凉了。以往太后的规格,菜说不上山珍海味,至少也算丰盛,可如今呢,新帝给的规格竟然常常是冷菜下馒头。
    太后跟前的大宫女闹着要把事情嚷嚷开:“他就算与您不合,好歹您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他这么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他气度狭小、睚眦必报?”
    倒是李勉平静地喝止住了她:“不过是点吃食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慈宁宫不是没有小厨房,热一热也能吃。”
    “您就看着他这样欺负太后娘娘?”
    “这点也就算是欺负了?”李勉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冬日的紫禁城被阴云笼罩,看上去黑沉沉的,格外压抑,“如今还有吃的,也该谢天谢地了。”
    按那位的脾气,没直接赐一丈红、三尺白绫,已经算是歇脾气了。
    “下去吧,今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这宫中如今正乱着,好好过日子就够了,不要节外生枝。”他把人弄走了,自己慢慢地推门进了大殿。
    太后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听声音也没回头,却知道是他来了:“你说,老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前几日,我猜想约莫还要一阵子。今日看来,恐怕不出半年,皇上就会回来了。”
    太后倏地回头:“哦?何以见得?”
    他唇角轻弯,声色从容道:“今日听闻,昭阳姑娘被皇后的人抓回来了。”
    太后一怔。
    李勉走上前来,替她把地上的佛珠捡起来,吹了吹,又送回她手里:“若是您有难,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如今昭阳姑娘被抓了回来,想必皇上无论如何不会袖手旁观。”
    太后顿了顿,抬头问他:“你的意思是……”
    “保住她。无论如何保住她。她是皇上如今唯一的支柱,只有她在,皇上才会抛下手足之情,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皇位。”
    *
    就在澜春想尽办法要接近甘泉宫时,皇后却先去了一趟甘泉宫。
    出人意料的是,被抓回宫来的人并没有寻死觅活,没有绝食抗议,反而一日三次都按时吃了,也不管送上来的是什么,冷菜冷饭也好,馒头清水也罢,她一点不剩全部吃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胖了一圈。
    皇后看着她圆润的脸,轻声说:“看样子你倒是过得不错。”
    这是昭阳第一次看见她,传说中的皇后,后宫之首。
    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高贵典雅,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昭阳顿了顿,说:“皇后娘娘想必过得也不错,皇上离京,四王爷归来,原本我还在想您该如何自处。如今看来……恐怕我该跟您说一句恭喜才是。”
    她是在周川出事的,周川是太傅旧地,如今与皇后颇有渊源。这件事思来想去,不难想明白。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皇帝口中那个受人侮辱、无依无靠的皇后竟然会和四王爷是一路人。太傅清廉一世,大概死都没想过女儿会背叛自己,背叛皇帝。
    “恭喜就不必了。”皇后看她片刻,“你心里恐怕也喜不起来,现如今最恨的便是我。若不是我从中作梗,你已经到了金陵,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你都有他护着。”
    昭阳慢慢地问了句:“他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他是待我不薄,可他也从未待我好过。我在这宫里当了十来年的皇后,所有人都拿我当笑话看。我算什么?”皇后笑了两声,再问一次,“我算什么?”
    人不人,鬼不鬼。
    从前跟着老四时,没名没分,见不得光。后来跟了皇帝,有名有分,可是仍然什么都算不上。她是条孤魂野鬼,根本没人在意。
    她看着眼前的昭阳,忽然问自己,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她真的愿意做那个名满天下的太傅之女吗?不,她不愿意。
    她宁愿做一个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样的人,不论出生多么悲惨,不论多像浮萍无依无靠,可至少被人放在了心里,烙进了生命里。皇帝愿意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样一个明君,那样一个一丝不苟的帝王,可以为了她金屋藏娇,与太后对峙。
    可是自己呢?
    皇后的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早晨在坤宁宫听见的那番话。
    她很快就要失去皇后之位了,可其实她也不太在意这个位置。她在意的不过是等待十余年,熬过了漫长的时光,她把生命里最好的年华都浪费在了一盘棋上。
    她不过是颗棋子,却到最后也没能被下棋的人放在心上。
    她缓缓地垂下眼眸,忽然问昭阳:“你说,被人爱着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可是不待昭阳回答,外头忽然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老四来了。
    她和昭阳同时抬眼望去,苍白的日光里,只见那个面色如日光一般苍白的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第98章 立皇后
    第九十八掌
    从外间的苍白阳光下踏进大殿之中,老四的目光定格在昭阳面上。
    他是知道老二兵分两路赶往金陵的,一路是皇帝自己,一路是护送这个女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五千大军竟然有一大半都用来保护这女人,而老二自己却只带了两千精兵。
    她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地方?
    是老二当真对她有情,用情至深到自己都不顾,还是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障眼法?让更多的兵力去保护她,所以宫内的人会以为老二取道周川,对周川设防,反而忽略了河西那头?
    他走近了些,一步一步逼近昭阳。
    昭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警惕地望着他。可只有一旁的皇后注意到一个细节,昭阳的左手无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眉头微蹙,眼神阴郁了几分,定格在昭阳的腹部。
    老四平静地看着昭阳,头也没回地问左后方的皇后:“她和老二是什么关系?”
    皇后顿了顿,说:“算得上是……枕边人。”
    老四笑了:“他那样一个正经人,也会要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当枕边人?后宫那么多人,他一个一个都睡不完,还会找个枕边人当消遣?这可真是奇了。”
    “有什么稀奇的?”昭阳轻声说,“你们顾家的人不就喜欢这么干吗?横竖女人都是用来糟践的,给不给名分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们算得了什么?”
    她看了眼皇后,又把目光转向老四:“你们顾家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老四眼神一眯,倒也没生气,只笑了两声:“你倒是胆大。”
    他走近了些,忽然伸手在昭阳脸上摸了一把,吓得昭阳连连退后,抵住了桌角。
    “你这姿色倒也不错,唇红齿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他嗤笑两声,“既然喜欢当枕边人,要不,你也来当我的枕边人?”
    昭阳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样?横竖跟着老二也没名没分,倒不如跟了我,我给你名分。”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慵懒,“我这人不喜欢捡别人的破鞋,但老二既然愿意为了你一反常规,金屋藏娇,倒也看得出对你有几分上心。我喜欢看他被人抢走东西时的模样,不管是这江山,还是女人,我都想抢过来。”
    皇后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面色却忽然变得苍白,白到近乎透明。她死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可他却一眼都没瞧她,只盯着同样面色惨白站在桌前的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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