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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衣连忙应喏去了。
    外头宾客喧天,热闹非凡。宜宁她们也没有闲着,同住胡同的高夫人领着她女儿高娴上门来拜访,陈氏带着她们几个见高夫人。女眷也在花厅里摆了一桌宴席,高夫人平日不常与罗府的人往来,更不常与林海如往来,如今却拉着林海如笑着说话。
    高夫人和陈氏一个出身,她是江南人,父亲曾任当年天子的侍读学士。她问林海如罗慎远平日读什么书,可有定了亲家……
    林海如整个人都不在状态,飘乎乎地说:“他读什么书的我也不管,亲家好像也未曾有。”
    宜宁听到这里却回过了神来。高夫人这话问的……像是有所图的样子。
    她不由看向旁边端坐的高娴。这位也是保定出名的世家女,长相与她四姐一样的水平。年方十四,身材高挑,清丽婉约。一副黄英出谷的好嗓子,说起话来含羞带怯却端庄持重。却比罗宜玉更有世家贵女的修养和派头。
    少年解元,难怪高夫人迫不及待。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要是被别人给得去了怎么好。
    罗老太太刚从前院回来,高夫人起身给老太太见礼。
    罗老太太有些疲惫,含笑让她坐下。高夫人正想着林海如那榆木疙瘩一问三不知的,如今正好问罗老太太。却都叫罗老太太打着太极的推回去了,既不答应也未拒绝。
    这时候丫头来通传,说乔姨娘牵着轩哥儿来给她请安了。
    罗老太太的脸色淡了下来。
    乔姨娘牵着轩哥儿进来,轩哥儿却直往老太太怀里扑,甜甜地喊着祖母。
    一旁高夫人就笑着夸道:“这就是轩哥儿吧,果然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轩哥儿搂着罗老太太的手臂,稚嫩地说:“祖母,我听说三哥中了举人,要来恭喜三哥的!”
    自从上次轩哥儿撒谎之后,罗老太太看这小孩总觉得心里硌得慌。因此只是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三哥在外面待客,一会儿才能过来。先去你姐姐那里玩,莫要扰到了高夫人。”
    乔姨娘听到罗老太太这话,笑容僵了僵。
    罗老太太嫌弃她她知道,哪个正室出生的看得起她这种小妾了,她就没指望过罗老太太给她好脸看。但她却没有料到,罗老太太连轩哥儿都嫌弃上了……
    眼看着天就黑了,这一天都忙碌得很,府里吵吵嚷嚷的没个清净。宜宁却闲得跟罗宜秀一起看缸里养的乌龟吃鱼,高娴跟她们俩个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含蓄优雅地同罗宜玉说话,聊得很投机。
    吃过了晚宴高氏还不曾回去,罗老太太让婆子拿了牌九出来玩。她们四人正好能凑一桌。林海如根本不会玩儿牌,求救地眼神看向罗宜宁。
    她现在对宜宁有种盲目的信任,好像宜宁就该什么都会似的。
    宜宁前世端正得很,半点不敢逾越那位祖母不喜欢的东西,又怎么会玩儿牌。她也是两眼一抹黑,幸好罗老太太早就知道,叫徐妈妈过来指导林海如,四人才勉勉强强打下去。
    高娴、罗宜玉二人就坐到了母亲身边看牌。
    世家女子生活闲暇无聊,也就靠这些打发时间了。
    牌局刚转过两圈,外头又来通传说三少爷过来了。
    高氏精神一震,手里摸起来的骨牌久久没有打出去。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走进来,他长得十分隽秀清俊。脚步沉稳从容,气质偏又有几分震慑力。
    宜宁分明就注意到,高娴在看到罗慎远的一瞬间就脸颊薄红,微微低下了头。
    高娴可没想到这位少年解元如此的俊朗。
    罗老太太依次说:“这位就是同住胡同的高家高夫人,这位是高家小姐。”
    罗慎远便向高夫人点头,又看向高娴,似乎顿了顿。
    高娴轻柔地道:“罗家哥哥好。”她水般的漂亮双眸柔婉动人。
    宜宁一边看着乌龟,一边心想她三哥的桃花到得太快了。前有大伯母的两个丫头,后有一个高家嫡女。瞧高夫人满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能把罗慎远定下来当自己的女婿。
    高家母女刚坐回去,那边轩哥儿就非要拉着罗宜怜的手走到罗慎远面前,向他伸出小手:“三哥,轩哥儿要抱!轩哥儿要抱!”
    宜宁嘴角微微一扯,轩哥儿叫乔姨娘娇宠着,平日根本看都不会看罗慎远。现在还会主动要他抱吗?怕是乔姨娘授意的,毕竟是个孩子,罗慎远也不可能当面拒绝。
    罗宜怜也柔柔一笑:“三哥,这次还要恭喜你了。”
    罗慎远摸了摸轩哥儿的头,笑了笑说:“三哥手不舒服,便不抱你了。”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却是跟罗宜秀半跪在罗汉床上,正看那高几上放着的一口青瓷缸。
    他想听到的一点没听到,没想听到的却来了一箩筐。
    罗慎远朝罗宜宁走过去,在她背后低声道:“这对乌龟便这么好看么,连我你都不看了?”
    宜宁抬起头,她刚才自然是注意着罗慎远的。不过这么多人在恭喜他,她暂时没有凑热闹而已。
    “乌龟当然好看了。”宜宁笑着说,“前有王阳明格竹子,今有宜宁格乌龟。你说好不好看?”
    罗慎远见她连“格竹子”的典故都搬了出来,便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要格你的乌龟了,你随我出来。”
    宜宁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她一抬头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她。
    罗慎远却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了。
    那高娴这才注意到宜宁,早就听母亲说过这是罗二爷上个夫人留下来的女孩。即又不是现在的二太太亲生的,也未闻名保定府。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上个太太留下来的女儿居然跟新任的解元如此亲近?高娴不由得看向旁边坐着的罗宜玉。
    罗宜玉只是淡淡地解释道:“她便是我最小的妹妹,祖母最宠爱的罗宜宁。”此外半句不肯再说。
    第37章
    他要带自己去干什么?
    宜宁还是有点好奇的。
    他现在应该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他应该在前院接受所有人的赞誉。但是他牵着自己走在回廊上。
    两旁挂着红绉纱灯笼,夜风习习,已经是很凉爽的夜晚了。
    罗慎远终于停了下来,他放开宜宁的手,从袖中拿出一封红纸递给宜宁。
    宜宁接过后展开,上面写的是“捷报贵府罗讳慎远高中北直隶解元,京报连登黄甲。”他给自己的是解元的捷报信!
    宜宁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对不起他的用心。
    罗慎远却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道:“这算不算有多好考多好了?”
    宜宁前后加起来也算是活了四十多年了,其实很多事都无法让她动容。但是她看着罗慎远的脸,心里却默默地在想,其实无论这个人日后是不是首辅,都不重要。这是她的三哥,她一定会对他好的。
    她突然想起了那块羊脂玉佩。
    说是要送给他,但是他今天一天都没有空闲下来。
    “三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宜宁说完转身就小跑,她把那块玉佩放在妆匣子里了。
    罗慎远没能拉的住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回廊上不见了。
    宜宁怕他等急了,也跑得很快。过门槛的时候一时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下摔倒了,膝盖一阵的疼。正端着笸箩走出来的松枝看到她摔了,连忙过来扶她:“小姐,您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可摔着了?”
    膝盖火辣辣的疼,应该是摔伤了。宜宁不由感叹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跑着竟然还能摔了。幸好没让三哥看见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没事。”宜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让松枝把她那块做好的玉佩拿过来。
    松枝还是很担心:“您还是坐下了奴婢给您看看吧,可不要伤了筋骨。”
    对于让罗慎远等自己这种事,宜宁觉得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我一会儿便回来。”宜宁叮嘱她说,“不要跟祖母说我摔着了。”
    松枝点头应了,看她们家小姐一瘸一拐地走远了。心想这下摔着了,总算跑得不快了。
    宜宁远远地看着罗慎远还站在那里等她,夜风吹起他直裰的衣袂,长身玉立,表情淡漠。她三哥果然好看,以后更不知道有多少桃花要来惹他。宜宁不由想起隔壁的高小姐,其实以高小姐的人品样貌,还是能勉强配得上他的。
    罗慎远回头看宜宁,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走路的姿势却似乎有点问题,好像有点瘸了……
    他不由皱了皱眉,弯下身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小腿。
    “你这是怎么了?腿伤着了?”
    宜宁把手里拽着的玉佩递给他,笑着跟他说:“这是我从母亲那里搜罗来一块玉原石,她自己又不用,我给你雕了一个玉佩,是貔貅的样式。三哥你快看看,这可是上等的羊脂玉!”
    罗慎远又皱眉:“宜宁,我在问你的腿怎么了。”
    宜宁见隐瞒不过去,才无奈地说:“刚才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三哥你别问了……”
    罗慎远才拿过她手上的玉佩看,的确是一块上等的好玉,玉质温润细腻。那貔貅也是活灵活现。他把那块玉在掌心摩挲片刻,收了起来。看着宜宁淡淡说:“便是明天送给我也无妨,你跑这么快,这下摔着了怎么办。”
    宜宁有点不高兴了,这人真是,她还不是想今天送才有彩头的意义。
    他那是什么样子,要是不喜欢就还给她。她自己留着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三哥嫌弃,那便把玉佩还给我吧。”宜宁伸手要去他的袖中抢,却被他一躲闪过去了,他手一拿高。宜宁年纪小人矮,蹦啊蹦都够不到他的衣袖。
    “送都送出去了,哪有还收回去的道理。”罗慎远看她那么小,怎么都够不着自己,反倒有几分睥睨她的感觉,“下次着急还跑不跑了?”
    宜宁深吸了口气,心想她何必跟罗慎远计较。忍了忍说:“不跑了……”
    他似乎才满意了些。又看着她的脚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说:“来。”
    宜宁有些茫然:“怎么了?”
    “你摔伤了腿,抱你回去。”罗慎远也没有多说,把她抱起来。抱小孩子的那种抱法,反正宜宁还小,他抱着她直接朝正堂走。
    宜宁第一次被兄长抱着,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三哥身上有种淡淡温热的味道,挺好闻的。她原先的母亲生了她和两个姐姐便撒手人寰,两位姐姐与她年龄相差不大,并不疼爱她。东西只有这么多,大家都要抢,谁还有空管她年纪是不是最小的。
    罗老太太看到罗慎远抱着宜宁回来,眼皮微微一抬:“刚才不是说手不舒服吗。”
    高家母女已经回去了,乔姨娘和陈氏等二人也告退了。热闹过后反倒是一屋子的冷清。
    罗慎远把宜宁放在罗汉床上,跟罗老太太说:“她摔着腿了。”
    罗老太太才看向宜宁,宜宁觉得祖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好笑的意味:“平日活蹦乱跳都没摔着,今天怎么了。”
    宜宁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是真的,她已经充分领会了。
    罗老太太叫丫头过来看宜宁摔得严不严重。外头却来了个小厮,说是二爷找罗慎远回去,在书房里等他。
    “宜宁,我明日要去巡抚衙门。”罗慎远跟她说,“这几日不要动弹,好好养伤。”
    罗慎远向罗老太太告退,离开了正堂。
    罗慎远走后罗老太太瞧着宜宁的伤口,其实倒也不严重,就是皮破了,血丝丝的看着有些狰狞。罗老太太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如今有个解元当哥哥了,高不高兴?”
    宜宁心想她自然高兴,只是以后罗家的格局恐怕要变了。
    罗老太太从徐妈妈手里接过纱布给她包扎,宜宁看着罗老太太的手,像是年老而不失光泽的绸缎,这么柔和。她乖乖地静静靠在罗老太太身上,只要有祖母在身边就好,却不知道,她依赖祖母的日子还有多久。
    罗成章的书房里点着烛火。
    他在等罗慎远。
    今天在衙门里接到捷报的时候,他无比的震惊。怎么会是罗慎远,为什么是罗慎远!这个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庶长子。反倒是大哥很快平静下来,看罗慎远的目光却有平常没有的慎重。
    罗成章房里原是有两个通房丫头,他更喜欢柔顺的那个,却不想被另一个给害死,孩子和母亲都没有活下来,一尸两命。那个通房丫头,天生的心思就比别人多,总是阴沉沉的,却是个无比聪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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