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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白月问:“为何要这样?”
    妙心喃喃:“皇上没事就好。”
    “若本王没猜错,这些婆轮罗并不打算在此时行动。”段白月笑笑,“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才会被一时蒙蔽,心甘情愿跟来王城刺杀皇上,是吗?”
    妙心道:“这些人迟早会对皇上动手,与其等到几年后他们势力壮大,神不知鬼不觉潜来王城,不如现在由贫僧带来,还能有所防备。”
    “婆轮罗在百余年前便被驱逐出海,按理来说不该与皇上有矛盾。”段白月道,“可是祖辈恩怨?”
    妙心摇头:“经此一劫,这伙人至少在此后三十年都不会再主动出手,王爷不必担心,也不必再问了。”
    “好吧。”段白月往他面前放了一个小药瓶,“这是伤药。”
    妙心重新闭上眼睛。
    段白月却并未离开,而是将火堆拨亮了些,嘴角扬了扬:“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
    妙心身形猛然一僵。
    “小渊看不到,是因为他压根不想看到。你不敢做的,也不代表就是错的,更不代表本王不敢做。”段白月丢下手中木棍,“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
    妙心眉头拧成死结,直到听他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睁开眼睛,有些失神茫然。
    出家人原本不该又七情六欲,他也并未觉得那是喜欢,而是尊崇与敬仰,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如同一束刺眼光芒,让人无法忽视,却又不可触碰。
    只是越遥远,便越想握在手心。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妙心惊慌失措,连夜辞别离开王城,昼夜不歇回了小叶寺,在那里静心礼佛,才将心中邪念压下。只是有些事情却在心里扎了根,越黑暗越叫嚣,到实在压抑不住时,便寻个无人处发一场疯,只求能轻松片刻,也是因此,才会在荒岛上碰到婆轮罗。
    段白月的存在于他而言,像是一根梗在心里的刺,也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割开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伪装,让所有感情都暴露在天光下——除了尊崇仰慕,还有嫉妒与疯狂。近乎于执念的想让从楚渊立后,与其说是为了社稷,不如说是心中不甘。
    在被婆轮罗蛊惑的某个瞬间,他甚至想过,或许当真可以杀了楚渊,让他从此消失世间,没有大婚,史书上便永远不会有另一个人的名字,只会留下年轻的帝王平西北,定东海,征战南洋一统四海的不朽战功与光辉形象,就像自己当初想的那样。
    妙心抱住头,痛苦闷吼出声。
    “大师。”段念敲敲门,好心提醒,“你还是快些上药吧。”毕竟流了一路血。
    妙心:“……”
    段白月翻上马,头也不回折返王城,入宫之时,恰好天色发亮。
    楚渊靠在床上,正在看着他。
    “被发现了。”段白月举手,“我认错。”
    楚渊问:“怎么样了?”
    段白月点头:“嗯。”
    楚渊笑笑:“有劳。”
    “要上早朝吗?”段白月问,“我陪你。”
    楚渊传来四喜,要了沐浴用的热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凑近亲了亲:“在外奔波了一晚,还上什么早朝,好好睡,我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段白月点头:“也好。”
    小内侍鱼贯而入,手中拎着铺满花瓣的篮子,哗啦倒进水中。
    段白月:“……”
    楚渊头疼道:“告诉过张嬷嬷多少回,王爷不用准备这些。”
    小内侍诚惶诚恐道:“嬷嬷说了,王爷平日里不用也就罢了,可大婚前两日是一定要的。”毕竟皇后,要香一些。
    “罢了,朕等会亲自去找她。”楚渊让四喜系好腰带,对段白月道,“不然今日你先凑活?”
    西南王看了眼那桶香喷喷的水,心情复杂,若是被师父看到,只怕会与尿床并列天天讲。
    然而事实上,南摩邪也没什么心情管他,此时正抱着脑袋满院子嗷嗷乱跑——为何都到了皇宫里,还是一样要被梳头,而且这群人到底是谁,根本就不认识。
    张嬷嬷站在台阶上,指挥手下一群嬷嬷将他按住,篦子如飞。大小是皇后的娘家人,不富贵就算了,至少也要体面干净,将头梳好。
    南摩邪惨叫连连,生不如死。
    段瑶在屋内用被子捂住头,坚定地重新睡了过去。
    下早朝后,慕寒夜精神抖擞去见楚渊,喜滋滋道:“昨日的事,楚皇不必言谢,随便给个万儿八千两银子就好。”
    楚渊态度和善:“慕王先坐,温爱卿随后就到。”
    谁?慕寒夜咳嗽两声,坐直道:“没有银子也无妨,不如先趁着人少,来谈谈通商之事?”若是等那位温大人来了,要不到银子是一回事,说不定还要被倒忽悠走几百两——这种事先前也不是没有过。
    楚渊一笑:“也好。”
    寝宫内,大楚的皇后洗完香喷喷的花瓣澡,打着呵欠上了床,直到被人捏住鼻子,方才醒来。
    “都中午了。”楚渊戳戳他的腮帮子,“起来吃饭。”
    “这么快。”段白月打了个呵欠,“累。”
    “方才我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张嬷嬷。”楚渊抱着他的腰,“她说要教你学大婚的规矩。”
    段白月瞬间清醒。
    楚渊道:“我答应了。”
    段白月艰难道:“还要学这个?”
    “对啊。”楚渊靠在他胸前,“大婚之后你就是皇后,规矩礼仪多着呢。”
    段白月表情一言难尽,心情亦是一言难尽。
    “怎么?”楚渊扯扯他的一缕头发,“不愿意学?”
    段白月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嗯。”
    楚渊撇嘴:“那可不行,事关皇家体面。”
    段白月:“……”
    段白月:“……”
    段白月:“……”
    楚渊咬着下唇,实在忍不住笑。
    段白月总算反应过来:“骗我的?”
    楚渊趴在他肩头闷笑:“傻。”
    段白月松了口气,抱着他叹气:“越学越坏。”将来可怎么得了。
    “我没骗你,当真碰到了张嬷嬷,那是宫里的老嬷嬷,连母后刚进宫时都要听她教规矩。”楚渊道,“小瑾小时候最怕就是她。”
    段白月发自内心佩服:“原来世间还有叶谷主会怕的人。”
    “方才嬷嬷遇到了南前辈,便顺便给他梳了个头。”楚渊道。
    段白月:“……”
    段白月道:“噗。”
    “这宫里还有许多好玩的人,将来我一个一个说给你听。”楚渊拉着他站起来,“走,我们去吃饭。”
    “先前还在说,大婚后过一段时间,我就回西南。”段白月将他拉近怀里,“现在如何舍得。”
    “你是西南王。”楚渊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乖,不能沉迷声色。”
    段白月自暴自弃:“我只吃着燕窝想做大楚的皇后。”
    楚渊道:“哦,那传张嬷嬷。”
    段白月捂住他的嘴,抱着人大步出了寝宫。楚渊笑着挣扎,一圈小内侍齐刷刷低头,什么都没看见。
    屋外阳光正好。
    在一片忙碌中,庆典前的一切事宜总算筹备完成。按照规矩,在大婚前夜一对新人不能相见,四喜将段白月引到一处挂满红绸缎的偏殿内,进门就见司空睿与段瑶正在笑容满面鼓掌,南摩邪蹲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头发很整齐,后头是一圈追影宫前来送礼的暗卫,以及强行被拖来的七绝国影卫,日月山庄暗卫——喝喜酒这种事,自然要拉上好朋友一起,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段白月面无表情转身:“打扰诸位,走错门了。”
    段瑶飞扑挂在亲爱的哥哥背上,硬生生将他拖回了房内。
    段白月心力交瘁,为何他弟越来越像一只猴子。
    四喜公公小心翼翼替众人关上门,临走时不忘叮嘱,今晚莫要闹得太凶,明日还要早起。
    屋内欢声笑语,并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四喜:“……”
    楚渊独自躺在龙床上,即便梦中也在笑。
    第二日天还没亮,宫内便忙碌起来,满目皆是红艳色泽,处处金玉生辉,道路两旁花团锦簇暗香浮动,引来无数彩蝶比翼双双飞,与树上的五彩丝线相映成趣。没有人坐轿子,便改成了两匹骏马,披红挂彩高大威武,一早就侯在了院中。
    楚渊坐在桌前,让四喜伺候换上了喜服,与西南府那套比起来,要隆重华美许多,是宫中绣娘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方才制成,红色锦缎间杂着金线,在朝阳下映出脉脉流光。铜镜中的五官英挺俊朗,恍惚间,像是又回到初见,一转眼,许多年。
    “皇上?”四喜往他手中塞了一枚红玉雕成的合欢果,笑道,“王爷快来了。”
    楚渊回神:“嗯。”
    “方才听人说,城中今日也是张灯结彩,热闹得很。”四喜道,“百姓纷纷涌上街,比过年都高兴。”
    正说话间,殿外便传来鞭炮声,一行人欢欢喜喜簇拥着段白月进来接亲,楚渊抿抿嘴唇,一双眼底情意流转,笑着抬头看他。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微微一带,将人拉起来拥入怀中,是此生最想藏在手心的珍宝。
    见他二人站着不动,司空睿不得的咳嗽两声提醒——吉时快到了,要抱回洞房再抱也不迟。
    “准备好了吗?”段白月在他耳边低声问。
    楚渊道:“嗯。”
    等了多少年,终于盼得这一天。有他在身边,耳边一切嘈杂都像是不复存在,只余下他低沉的声音,与那双熟悉而又深情的双眼。被他牵着手带出寝宫,一路骑马前往前殿行礼,阳光融融落满全身,却也不过身后之人的怀抱温暖。
    从此之后,便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南摩邪穿着一身大红绸缎,从楚渊手中接过茶盏,喜得险些要流出泪。
    段白月跪在一旁提醒:“红包。”
    南摩邪从旁摸出来一个小红包,包的很严实。
    楚渊接到手中,脸色一僵——为何还会动。
    段白月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师,父。”
    楚渊定了定神:“多谢师父。”
    “好好好,成亲了好。”南摩邪将他二人搀起来,还惦记着坐轿子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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