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放弃医学,像很多次曾经的那样,听从于他父亲的,这是一种无原则的讨好,从他的妈妈开始,连带着他也在模仿,模仿如何让这个暴戾的父亲哪怕片刻地注视他。
他在整理所有的医学笔记,直到他注意到手边一份掉落的实验报告。
他像是石像一样凝固住,许久,他冲向自己的保险柜,那是一份他当时复印出来的,妈妈的医疗报告。
那时一样的临床反应,日渐衰弱的母亲,与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因为他们摄入了过量的重金属“NHTY”类铅。一种新的合成金属,用于治疗心脏疾病,但过量摄入,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的不可逆损害。
那一年,方长亭二十一岁。
本科毕业的时候,方父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当天,在学校的休息室当场脑梗。瘫痪卧床,半月后不治身亡。
方父咽气的那天晚上,床头看护的是他。
父亲在迷离中醒来,看到的是他的儿子,可他觉得这个儿子不是他的乖巧顺从的高材生儿子,而是一个长满獠牙的怪物。
“小时候,家里三楼尽头那间不能靠近的卧室,您在里面玩女人吧?监禁,性虐,然后玩死一个又一个,那些龌龊的游戏就没有停止过,对吗?”
“我母亲撞破你,不愿意与你同流合污,这样正好,你与那个贱女人,共同谋害了他,是吗。”
“用一点点药,就能结束我妈妈的生命,是吗?”
“您是这么想的是吗?”
“那太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着。”方长亭将针剂推进了父亲的静脉。
药物反应起来之后,方父开始剧烈地挣扎。
“您一直在挣扎,瞪着眼睛不肯死,是想小妈来救你是吗?”
“小妈已经被我控制了。她不会来救你的。”
不久,方父的继妻死于车祸。方家大权交由方父之二弟,方长亭的二叔。
有时候,方长亭就在想,是啊,如果不是娶到肖家的大小姐,他方长亭那部分交出去的家业,也未必能顺利地回到他的手里。
他该说谢谢,该说谢谢命运的安排让肖小婉与他坠入爱河,蒙蔽双眼,舍弃理智。
他更该咒骂命运,去他妈的天命,
如果不是这一份万恶愚蠢的幸运,他必定会走到另一条道里,与另一位女孩心意相通,他会与那个叫婴祺的女子,共筑一生。
会吗?
那一年西伯利亚的寒风异常寒冷。他到达伊登公学时已经错过了基础课程的几个星期。
他选择了深造学业,必须让方家掌家人的相继死亡在人们的视线中冷却,必须给予二叔一定的空间,完成权利的交割,他需要示弱,需要让人知道,他还是那个书痴,无用的少爷。那个病秧子生的儿子。
他第一次在校园中行走时,需要找到一个教授的办公室,他迷路了,遇见一个女孩子,怀中抱着一本橙色的笔记本和一个信封,上面印着像火焰一样绽放的大丽花。
他向他问路,那时候,方长亭的俄语说得还不是很好,有些磕磕绊绊的。
那女孩耐心地等了一会,用淡淡的笑容打断了他:“你是中国人吧,那个教室在教堂左边第二栋大楼的三楼。”
女孩转身要走的时候,方长亭拉住了她,指着笔记本问道:“这是什么,很美。”
“诗社的笔记本。”
“我也想参加,你的笔名是什么?”
“你先学好俄语吧。”最后那一个微笑最终要了方长亭的命,他记住了信封上的那个名字:“肖小婉。”
他后来加入了社团,在社团的邮筒里一直给“小婉”写信,他们天造地设,从不缺少话题,书信来往非常开心,方长亭心花怒放,那些黑暗的颜色都被这一朵大丽花驱散了。
在那个社团看到了小婉和另一个女孩子,小婉阳光开朗一些,另一个温柔、纤细、瘦弱。
可惜他没有搞清楚,一直以为自己在给婴祺写信。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他和自己的学弟牵着“小婉”的手在聚会时出现,而真正的小婉红着脸,给他递来一封情书。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笑着,把血咽到肚子里。
所以,十七年前,婴祺冰凉的身体倒在他怀中结束了最后一次心跳时,他感到莫大的幸福,他终于将他的公主留在了身边,
往后的日日夜夜,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他们将永不分离。
命运对他的恶意,他终于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了。
PS:
1、辅桐相当于天津,其实船不大可能开到越南去,所以就当做架空来写,大家随意想象一下就好。
2、尸体保存找朋友帮我问过一位法医,大概有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还是保留了这个设计。
3、文中所有毒pin,药品,有毒重金属全部是虚构的名字。
第54章 真相
公海上,这艘货船的船底仓里某个阴阳的小房间,方长亭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缩在血污中的齐衡之。
第四十个小时,齐衡之被疼痛和药物的双重控制下,虚弱恍惚。
“那七个科学家都送到越南去了,手指都一根根剁了下来,眼球也是,一个个试过了,都不是。”
“林糠的人想带走你,被我拦住了。”
“小衡,我怎么能让你破破烂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