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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浪的鼻子向空中耸了耸,竟分辨不出这香味是何物,似鸡,又像羊,鲜美中还透着若有若无的笋香。
    他身体困乏,一时竟睁不开眼睛。
    只听到床头两人在说话。
    一人语气霸道,指挥这指挥那,另一人甚少言语,只在第一人发号施令时答应一声。
    “别整天跟着那个赵天德厮混,以后浪儿嫁给了我,你也要像伺候我一样伺候他,听到了没有?”
    “嗯。”
    “别光口头上答应得痛快,等到浪儿醒了,你就在这喂他吃羹,我在旁边看着,看你会不会伺候人。”
    “嗯。”
    “嗯嗯嗯,除了哦就是嗯。”
    “……”
    左浪心说这发号施令的声音有点耳熟,他一想,便想起来昏迷前的事了,是了,那美人的手虽然白皙修长,不知怎么的,落在琴弦上竟会发出那么可怕的声音,昏倒前左浪仿佛被人当头砸了一棒,耳中轰鸣,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此处,左浪一阵哆嗦,醒了过来。
    模糊中只见一个黑影坐在床边。
    “你醒了。”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态度冷硬,手下的动作却有条不紊,黑衣青年将靠枕竖起来,扶了左浪坐起身,端起白瓷碗,用同样色泽的勺子慢慢搅动,羹汤的香气弥漫开来,一时间,周遭只有勺子与瓷碗碰撞的轻响。
    左浪盯着青年手中的白瓷碗,咽了口唾沫。竟没顾上抬头看一眼站在床幔后的宫天雪。
    青年盛了一勺粥,继续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脉象浮滑,气血双亏,这碗羊羹给你补补。”
    说完,认真地举起勺子,伸到左浪面前。
    这仆人还挺呆的,左浪心中暗想,其实没怎么服侍过人吧,没见过伺候主子吃饭还比主子坐得高一截的。
    而且那张死人脸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有些古怪,但左浪还是饿了,就着青年的手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不要紧,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人都融化在鲜美的羊羹里。
    久久,他才感叹道:“这是羊羹?我从未吃过这样鲜美的羊羹。”
    青年一点头:“现杀现烹,自然鲜美。”
    “那为什么会有鸡汤的味道?”左浪又尝一口,问出心中疑惑。
    “是用鸡汤与笋丁、香蕈丁、山药丁同煨成的。”
    左浪意外地看向青年:“是你做的?”
    “嗯。”青年颔首。
    左浪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青年,原来不是个普通下人,是膳房的大厨,怪不得这样一幅没伺候过人的样子,这年头,长安城里出名的掌勺,比秀才还要金贵几分。
    若是能与他联络联络感情,不仅有口福,将来还能请他过来主持宴席,给左浪面上增光。
    这么一想,左浪那副瞧不起下人的模样,顿时缓和成一个亲切的笑容,冲青年笑道:“多谢你了,不知怎样称呼?”
    “李稠。”李护法道。
    “李稠?”左浪一怔,这名字怎么这么怪。
    “是,禾周稠。”
    “哈哈,好名字,果然不是一般人。”左浪赞道。
    眼看着俩人刚才还气氛僵硬,李护法显然不会做小伏低,左浪又是一脸的瞧不上。
    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融洽起来了。
    宫天雪站在床幔后,完全被无视,眼看着那个叫左浪的得寸进尺,问完羊羹,竟然还问起李护法的名字来了,这岂是能随便说给人知道的?宫天雪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左浪这边还想跟李护法攀谈两句,忽然从床幔后冲出一人,一阵风似的把白瓷碗卷到手里,“咚”地坐在床头,挤开李护法,草草搅了搅羊羹,硬邦邦一个勺子戳到左浪嘴边。
    “哎哟!”
    左浪的门牙被狠狠地怼了一下,顿时眼泪都出来了。
    “贼猢狲,瞎眼了吗!”
    左浪是脏话说惯嘴的,说完了定神一看,才看见那位朝思暮想天仙下凡一般的美人正捧着白瓷碗,眸色沉沉地望着他。
    左浪登时一个机灵。
    不知怎么的,他感到一阵凛冽杀气迎面扑来。
    根根汗毛直竖,后背的皮肤仿佛被无形力量扯紧了。
    咚咚、咚咚——
    就在左浪以为自己要被瓷勺穿脑、血溅雕花大床之时,唇边的勺子往后退了半分。
    宫天雪齿间迸出五个字:“张嘴,我喂你。”
    假如说李护法只是缺乏伺候人的经验。
    那么宫天雪就是天生不会伺候人,在他逼视之下,被伺候的那人一举一动都战战兢兢。左浪勉强喝完了羊羹,美味在他口中有些食不知味。
    但是,左浪这个年纪的风流子弟,色胆上来了,转瞬又能把不愉快忘到脑后。
    到了晚上,青楼里制造气氛的红蜡烛燃烧起来,照着宫天雪明媚鲜妍的美貌,左浪心里那点古怪劲彻底烟消云散,宫天雪能是什么人?一个青楼公子而已,难道青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还能杀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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