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它们凭空而生,本不在六道轮回之内,且杀伤无数无辜之人,所以那些人本是不该死的,却因为三头凶兽改变了命运。若是他自己杀灭了凶兽吧,也算替那些人报了仇,能消除一些怨气,他却偏生要把凶兽往神仙哥哥这里扔。神仙哥哥把所有怨灵之怨气给召集了起来,全部返还给始作俑者了,估计他要倒大霉了。你以后也别再和他一起走路,省得被他牵连。”
韩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转苍白:“怎么个……倒霉法儿?”
小鱼儿道:“这三头凶兽和无辜死去之人的怨气,会一直纠缠着他,一日不洗清怨气,那人就要一直受冤孽缠身之苦,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怨气阻拦破坏,且纵然修行之渡劫境界,也飞升不得。这一世洗不清,下一世就接着洗,千生百世无穷匮也。什么时候还清了债,什么时候才能接着如别的修士一般修炼。”
韩绻手足冰凉,喃喃道:“是吗?那我……那我……”他为了应对云天禅妖战,也曾繁衍灵兽数千头,若如此算来,自己莫非也要被怨气缠身洗不干净了?
小鱼儿伸手摸摸他的手:“韩哥哥,你怎么了?莫非你也弄出过这种东西?“
韩绻无奈苦笑:“是的,不过我是为了对付吃人的妖兽,才繁殖了一批普通的灵兽……我大概要完蛋了,小鱼儿,哥哥我喜欢你的紧,真不是嫌弃你,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不如趁早改弦易辙,去寻别个做主人吧,不然回头等你飞升了,我却为此落得个永世飞升无望的下场,我二人何时才能团聚呢?”
小鱼儿笑道:“如此你却多虑了。如果你繁殖出来的灵兽是为了对付妖兽用的,那么必定没有伤害无辜之人,顶多就是改变了那些妖兽的命运。你的那些灵兽等级也不是太高,也没有这几头凶兽这般魂魄强悍,所以等你渡劫之时,约莫几道天雷就能消除得干净,虽然会吃些苦头,也并非就挨不过去。况且你这位伴侣……嗯,这位覃哥哥的气息最是纯正不过的,如果他帮着你,”他悄悄指一指聂云葭:“说不定还没那人吃的苦头多。”
韩绻终于略微放了心,忽然又想起韩赫,这罪孽恐不是孙溯一人担着,估计韩赫也得担当一半,看来韩赫手贱这毛病也是害人不浅,不但害了别人,最后还害了自己。他伸手扯过覃云蔚手臂,在上面靠了靠,装腔作势叹道:“难怪小鱼儿说你的气息最纯正,你真是天生就该普度众生去,我能与你相遇,着实太过幸运……”
覃云蔚淡淡道:“不要客气。”
那寒潭及瀑布尽头之处,似又有水雾隐隐升起,小鱼儿惊觉,忙转头道:“韩哥哥,神仙哥哥打算收了这幻境,我也怕是要走了,外面的灵气不足,因此我只能在这里飞升。我这就送你们出去,回头到了上界,你一定要来找我,记得要带着金金一起。”
韩绻点头郑重承诺:“一定。”小鱼儿虽与他匆匆一见,但大约修行之途太过漫长寂寞,竟有一见如故难舍难分之意,目中含泪扯着他衣袖半晌,又扳着韩绻的颈项让他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方才挥手与他道别,尔后将身形原地一旋,便消失不见。
须臾后,青山褪色雾气散尽,溪水干涸草木枯绝,这山谷之中又恢复了初来之时的荒凉枯寂,仿佛一场美梦转眼间了无痕迹。
孙溯终于惊醒过来,茫然四顾良久,颓然道:“走了,散了……”无奈之下强行振奋了下精神,心中暗自计算时日,此时距离末世已经极近,出了这山谷,外面想必已是人间地狱。他想自己也委实不能再拖延下去,纵然上仙不理会此事,也要设法挽救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去。
他慢吞吞起身,拖拖沓沓往谷外行去。众人随行在他身后鱼贯而行。聂云葭挤到韩绻身边,酸溜溜道:“小绻绻,你虽然和那条小鱼儿定了终身,但是他可是一只公的,我看你们似乎打算把他和金金凑成一对儿,这两只公的,究竟怎么配种呢?真是白费了心思。”
韩绻惊道:“配种?为什么要配种?”
聂云葭咬牙道:“为什么不配种?这可是上古神兽啊,不拿来配种多么暴殄天物,你看看我还没灵宠呢!难道我就不能拥有一只灵宠?”
覃云蔚道:“盛家的那只麒麟兽,曾经也做过你的灵宠,如今却去了何处?”
那只宠被聂云葭给养死了,他也曾请教资深养宠之修士麒麟兽的死因,说是服用灵丹灵药过多,揠苗助长所至。师弟这般不留情面揭短,聂云葭气得拂袖而去,片刻后觉得不甘心,又折返来:“小绻绻,我若是回得去,估计不久后我也要到上界去转转,你离飞升却还有些年头,你这只宠,我先替你养着如何?”
韩绻忙赔笑:“这就不劳大师兄操心了,还是我自己养吧。”
聂云葭道:“其实我不介意的,你无须客气。”
韩绻缩在覃云蔚身后笑道:“不是客气,至少我手下的灵宠,还没有被养死的。别回头我好容易爬上了天,大师兄说是给我接风,却端出一盘糖醋鱼给我吃,吃完了才说,哦,这就是你的宠,我却该如何是好?”
第122章 荒城
聂云葭再次怒而拂袖:“你如此小家子气, 好吧, 老子不要你的宠了!既然已经到了上古,不信我寻不来一只上古神兽做灵宠!”
众人出了山谷, 聂云葭左右梭巡一圈,问道:“孙道友,我看他们都瞧你挺不顺眼的,如今凶兽也已处理掉,既然相看两厌,不如分道扬镳, 我们这就各走各的吧。”
孙溯闻言终于回了神,却冷冷道:“不成,你们还要随我一起去我家一趟。”
众皆讶异, 庄霙首先发难:“去你家?为什么, 我们才不去!”
孙溯冷目斜睨他:“你说不去就不去,你可做得了别人的主?”
他转首盯着方锦容,郑重道:“少盟主,我让你们随我去孙家一趟,却是看在你们肯送我回上古的份上, 想好心提点你们一番。我们这这一界的灵气是将要枯竭了,你们那一世难道就可以千年万载高枕无忧不成?”
庄霙冷笑:“你这老儿的话完全信不得, 况且纵然枯竭了,又关我屁事……”
方锦容一摆手,阻止他胡说下去:“不知孙前辈此话何意?”
孙溯道:“如此老夫也就实话实说,我还有一事须得韩绻帮忙, 若是最后我家族中人真的走投无路,韩绻他以引神之体,却能助我打通通往域外之路,使我的亲人朋友有个避难的去处,如此你们自可掌握这避难之法。可你们若是抛弃我自行离去,将来你们那一界若是遭逢末世,那也只得如这一界一般,修士彻底颠覆灭亡。”
韩绻已经彻底不想搭理他,只往覃云蔚身后一缩,转首云淡风轻望着别处,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覃云蔚见状立时道:“他不想听。”言外之意,你不要再说了。
孙溯无奈道:“他不想听我也必须说下去。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只是你们应该都看过许多关于上古的典籍,韩绻你不妨问问他们,各种典籍中数次提到末世,可不一定指的是老夫带你们来的这一世。那位上仙曾经出手挽救一界末世,这种传说既能流传下来,想必在此之前,曾有无数修士遭遇过数次末世,在此之后,天道依然如此轮回,你们那一世,自然亦不例外!”
诸人思及自己曾经看过的有关上古的典籍,果然如此,不由得色变,均都沉默下来。唯有庄霙却依旧不以为然:“你少糊弄人。我们那里的灵气还充沛得很,不耽搁本座接着修炼。末世,末世在哪里?纵然他能来,在此之前,我等恐是已飞升上界,管他末世不末世的,与我何干?”
方锦容道:“庄霙,你不要闹,且听他说。”
孙溯道:“与你自是无干,但与你之后的修士呢?也无关吗?不过你若是要走,老夫自是不拦着,就随你去吧。”
他转头望向韩绻:“你想不想和老夫走一趟?”
韩绻正要无情拒绝他,但是覃云蔚忽然轻扯了轻下他的衣袖,又以传音之术道:“去看看,若真有此事,后路还是要留。”
他既然开口,韩绻自不便拂逆他意,却装模作样沉吟片刻,见孙溯已面现急躁之色,才终于道:“既如此就暂且再信你一回,若是有法子给后世修士们留一条逃生之路,我也不吝啬多走这一趟。只是那域外之路怎么打通,我这心里却是半点底气也无……”
孙溯听他应下,心中大喜,忙道:“不需你付出什么,大约只要一点精血即可。"
覃云蔚闻言脸色微沉:“若与本体有损,却是不妥。”
孙溯道:“若是要取他的精血,自然会稍稍损伤本体,但我孙家为千年修行世家,家族中各种资源宝物极多,会让他很快恢复如初,并不耽搁什么。
韩绻闻言双目炯亮;“宝物?什么宝物?我若是真跟你去了,若是有什么损伤,只让我恢复如初怎么行,你难道不酬谢我一番?我将来若是回得去,总得有些东西送我那边的亲朋好友才成。”心中已经开始算计着要送给盛家兄弟什么,芙蓉姐姐又送什么,当然还有龙姑娘和林姑娘,一个都不能落下。
孙溯叹道:“不是老夫吝啬那些身外之物,我们这一界的东西,你在此用用还成,可是通不过时空轮回之路,带却是带不走的,包括人也是如此,唯有老夫我是个异数,不知为何跑到了后世去。”
韩绻顿时气馁,众人见事关重大,难得意见一致,随着孙溯直奔孙家而去。
孙家在目前诸人身处之地的南边,若是按着后世地域来推断,该是在魔域之内。孙溯深知前路艰难,嘱咐众人同乘一只飞行法器,于是覃云蔚祭出凌云舫,且升了十几个舱室出来,由孙溯带路,三个合体修士轮番驾驭法器前行。
诸人夜行晓宿,尽量绕开那些人多之处。然而沿路之战火如荼却是瞒不了人,且不是一般的修士斗殴,竟是各路渡劫修士带队出战。韩绻曾经历过桫椤海之战和云天禅妖战,已觉各种艰难险阻,如今与上古一比,却是小巫大巫之别,战火过处,一城一池,尽皆倾覆,满目苍夷处,令人不禁恻然。
这一晚,又经过一座无人荒城,曾经雄伟俊阔的城池,静静耸立在夜色中,寒鸦枯树冷月无声,照着曾被鲜血彻底浸透过的城墙,城中怨气昭昭徘徊不去,诸人不敢越城而过,于是驾驭飞行法器远远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