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种性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田镜看了看仍旧一脸职业级冷漠的林锐,又看了看抄着手仿佛只是来约人吃夜宵的盛兆良。
完全没有解释的空间。
他拉了拉衣服,把自己的肚子遮起来,然后起身默默收拾东西,将不多的行李打包好了,还要去拿电脑,盛兆良已经先他一步帮忙拎在手里了:“走吧。”语调还挺欢快的。
两人乘上电梯,终于有了密闭空间,田镜才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盛兆良看着跳动的数字,无所谓道:“怎样啊?”
“就,就特别……尴尬。”
盛兆良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行,我忘了你跟他们不一样。”说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正好电梯到了楼层,盛兆良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指了指隔壁,说,“这是我房间,找我就直接过来。”然后给了他两个房间的房卡。
田镜讷讷地一并接了,跟盛兆良互道晚安,转身走进豪华客房,看着那张就算是三个他也睡得下的大床,心跳才后知后觉地快起来。
然而那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生,盛兆良没有来,他当然也不敢敲盛兆良的房门,只是他又做了那个梦,盛兆良的手,这次还多了盛兆良的嘴。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漂亮房间,田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陡峭的岩壁上有一朵他观望了很久很久,迎风招摇的玫瑰。
现在他想去摘了。
第十三章
“田镜,你发现没,你和盛兆良……”
任曜驹话还没说完,田镜正在整理杂乱线路的手一抖,摄影机的画面刺啦啦晃了晃,他连忙稳住,抬头看任曜驹,眼神慌张。任曜驹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田镜想着昨天盛兆良在剧组众目睽睽下,来抢他吸管的事,还有他今天从盛兆良隔壁房间出来也有几个同事多看了几眼,心里发虚,嗫嚅道:“我和盛兆良……怎么了?”
任曜驹顿了顿,似乎要开口的话也有些难以启齿:“实在是太像了。”
“啊?”
“我是说摄影风格,这几天我观察下来,觉得你大概是把盛兆良的片子拉了很多遍吧?”
田镜被说中了,直起身,倒像是大学时候要悉听指教的模样。任曜驹不由得也把口吻再放温和了些:“盛兆良毕业这几年,我都有关注,他虽然很爱挑战新技术新题材,但在摄影把控上,风格一直都很鲜明也很统一,比如说他挺喜欢用全景和固定机位,这次他拍《贺徊》,毕竟是古装历史片,有臆测成分,题材跨度跟他以往的写实类型也比较大,所以他也有说过,不一定要太参考他的分镜。”
田镜想,任曜驹是属于摄影上个人风格不是很强烈的摄影师,指导过很多类型迥然不同的片子,盛兆良请他来,应该也是想要弥补自己过于单一的摄影风格在某些题材上施展不开的缺陷。盛兆良一向是有些自负的,自负的人必然会对自己的作品有很强的控制欲,不提高中和大学时候,田镜只是与他相处而没有与他合作过,都能感受到他对旁人如何完全无心关注,但是贯彻自己的意图的时候,说一不二,而现在跟组了这大半个月,看盛兆良在工作时候的易怒强势,就知道要别人插手改变他一贯坚持的东西,是很难的,这样来看,他能让任曜驹不要拘在自己画的分镜里,应该是下了大决心。
任曜驹看他听进去了,正垂着眼思考,便接着说:“所以我也有意识地摒弃掉一些盛兆良想加进来的镜头,但是你拍的几段,虽然是按着我的意见来的,但是总有种下意识的考虑,称得上是既视感吧,好像是你在拍的时候,总在想,盛兆良会怎么拍?然后把你的推测执行到了镜头上,就算我提了意见,这种痕迹也抹不掉。”
任曜驹讲得很委婉,但田镜已经有一点儿呆了,被吓的,任曜驹是他的大学老师,帮他扣下过所谓的抄袭作业,说不准也耳闻过学校里的学生讨论他跟盛兆良风格相似,如果不是任曜驹怎么提意见他都改不掉,肯定是不会拿出来正经说的。
“任老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好像是这样……但我没有要刻意模仿的意思!”
至少现在不是了。
“倒不是说你模仿……”任曜驹扶着下巴,抿起嘴,像是烟瘾又犯了,“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受他影响太深了。”
田镜还在想任曜驹说的“一直”是从何时到何时,结果场记在不远处拍拍手喊道:“第四十九场戏准备啊!”
任曜驹便也没跟田镜继续,走到轨道上的摄影机前坐下来。
田镜也准备到自己的岗位上,结果一扭头,就看到盛兆良站在自己身后,不说话,只是眼仁黑黝黝的,看着他。
听到过盛兆良和郁溯的争执,田镜多少也是有点感觉的,虽然不大能理解,但是盛兆良似乎不喜欢任曜驹和自己亲近。
最终盛兆良看了他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去座位上开工了,田镜松了口气,虽然两人现在算是交往关系,但是面对盛兆良他仍旧觉得有压力。
盛兆良坐下后林锐给了他个杯子,里头泡着些柠檬片,盛兆良接过来,发现那塑料杯子还带个吸管,吸管底部趴了个憨态可掬的白熊玩偶,一看就是哄小孩子的,他诧异地看向林锐,林锐还是一脸冷漠:“今天早上田镜小心翼翼给我的,说是他前几天在网上买了柠檬茶,想给你提神用,比天天喝咖啡好,杯子是店家送的。”
盛兆良看了看不远处正小心翼翼擦镜头的田镜,想着昨天他才跟田镜摊牌,这柠檬片却是几天前买的,这家伙痴汉不改,好像并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他握着杯子吸了两口,发现那吸管还有几个花哨的转弯,带颜色的液体被吸上来的时候视觉效果有点酷炫,果然是哄小孩子的。他清了清嗓子,放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吸了两口。
各组人员都准备好了,发型师给郁溯最后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几丝头发,退出镜头范围,简川喊了action.
田镜脑海中全是任曜驹说的话,推镜头的时候手有点慢,才开始十几秒,就被盛兆良喊了cut.
盛兆良脾气臭,一旦被他喊cut,现场都是静默无声落针可闻,田镜跟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动也不敢动,结果盛兆良只是说:“田镜注意跟进,再来一遍。”
因为剧组规模太大,人员众多,盛兆良从不费心记人名字,除了他身边那一小圈认识的,其他人都是喊职称,前几天他还“你你你”地叫田镜,今天却喊了名字。
田镜耳朵发热,点点头,却感觉到不少目光投过来,昨天盛兆良跟他闹,毕竟是在休息时间,旁边的人不多,今天是让整个剧组都察觉到了,不消说,一定不少人燃起了八卦魂。
田镜心理素质还是差,之后一直出错,这场戏是动作戏,反复以后郁溯早就满头大汗了,他的助理远远给了田镜好几个眼刀,田镜头都不敢抬。
简川看郁溯体力消耗太大,跟盛兆良低声说:“先把田镜换下来吧,就几个推镜头,谁都能拍。”
盛兆良点了点头,简川松口气,他跟盛兆良还算熟识,知道这人虽然专业,但有时候也任性,看他跟田镜关系不一般,还有些忌讳。
“来,田镜你先……”
盛兆良突然站起来,指了指监视器,对简川说:“你来盯着。”然后走到田镜旁边,“我来。”
田镜被吓死了,导演来接他的活,但眼下也不敢耽误时间,连忙让开。简川脸色尴尬地看了看田镜,喊打板员打板。
郁溯在镜头前摆好起手姿势,打板声一落,就动作起来,他腰上挂了威亚,方便凌空旋转之类的动作转足圈数,结果一圈还没转完,他整个人就折断了一样,突然软倒,而威亚另一头的工作人员没反应过来,把他拖出去了一截才停下。
现场立刻炸锅了,工作人员纷纷围上去,盛兆良也一把推开站在他身旁的田镜,冲到郁溯身边,想要去扶郁溯,又担心二次伤害,跪在旁边手足无措地问:“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郁溯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挤出个笑来:“我没控制好,好像扭伤腰了。”
郁溯招的助理好像之前就是他粉丝会里的小姑娘,这个时候眼圈都红了:“才不是你没控制好,来来回回那么多遍,没体力了当然容易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