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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一恒定定地看着叶关辰。他这么缠着叶关辰要毕方,是因为大盈江畔费准的牺牲,一直不断地在他梦中出现。不同于东方瑛的殉职,费准是在他眼前,在他们看起来稳占上风大局将定的时候,突然被辟尘犀魂杀死的。
    “一恒,”叶关辰也注视着他,“你在害怕什么?”
    管一恒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他在害怕什么?他还能害怕什么呢?
    “我认识的管一恒,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退缩。”叶关辰微微笑着,“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带着一条还没完全愈合的手臂就跳在九婴身上的场景。知道吗?当时简直要吓死我了,可是你傻大胆一样,根本就不管不顾。”
    管一恒低下了头。他明白叶关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不是他想不害怕就不害怕的。人也许都是这样,在无欲无求的时候便也无所畏惧,而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当初他跳到九婴身上抡剑就砍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还要害怕,紧张的人反而是叶关辰不是吗?可见大家都是一样的,叶关辰在安慰他的同时,难道就不是也在担心着他吗?
    “我没有想过会输给董涵。”叶关辰仍旧微微笑着,伸出手来在衣袖的遮掩下拉住了管一恒的手,“两军相逢勇者胜。何况敌寡我众,董涵已经走到末路,怕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们。”
    他顿了一顿,缓缓地说:“一恒,很有可能,董涵会想到办法躲开其他人,最后跟你或我单独对上。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谁软弱,谁害怕,谁就会失去先手。”
    他微微昂起头,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种少见的锋锐:“他或许觉得自己担着董氏一族最后的希望,而我却也担着关氏一族洗刷名声的愿望。没有迷兽香,论控妖之术,我也并不输给他。一恒,你不必总觉得我弱不禁风好吗?”
    管一恒咧了咧嘴,笑容却有点勉强。叶关辰不由得好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啊。胜利就在眼前了,你怎么反而这样了?”
    管一恒不说话,叶关辰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弯起眼睛一笑:“好了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件更重要的事吧。”
    “什么事?”管一恒被他挠得心里一阵微微酸涩的柔软,却又有些痒痒的。
    “就是三足乌重新封印的问题。”
    “重新封印?”管一恒打起精神,却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重新封印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啊。”叶关辰叹了口气,“我说过的吧,火克金,所以禹用九州之金铸鼎来封印三足乌,还要同时封入许多妖兽,用它们的阴气来镇压三足乌的阳气,否则仅凭九州之金,日久天长是镇不住三足乌的。”
    管一恒点点头:“是啊。我们现在不是也在这样做吗?”
    叶关辰把手一摊:“可是,禹所镇的是重伤之后的三足乌,我们现在要封印的,却是已经温养了数千年,已经吞食过獙獙、肥遗和幽昌,或者还吞食过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妖兽的三足乌。鼎若不补全,符阵便不能完整地发挥作用,可是以三足乌现在的状态,我们用的又不是当初铸鼎的九州之金,恐怕这鼎根本就补不全。”
    管一恒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要补鼎,就要先把三足乌镇在黄铜之中,然后将这块铜补到鼎底上去。然而三足乌属火,火可克金,如今九州之金已尽,三足乌却温养得将要圆满,恐怕根本找不出一块能够将它镇住的金属了。如果还没等把镇着三足乌的铜盘嵌到鼎上,铜盘就被火所化,那这鼎可要怎么个补法?
    “九州之金,现在找不到了吗?”
    叶关辰直摇头:“别说九州之金的提炼方法根本不曾有记载,就算有,也未必镇得住如今的三足乌。毕竟,火本就克金,用金镇三足乌,本来就有所缺陷。”天生五行便相克,这是无可改变的。
    管一恒思索着:“要说只有水克火,但水无定形,不能拿来补鼎。那只有土了……不过,什么土能镇住三足乌呢……”
    “我这几天也在想。”叶关辰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你也帮我想想,集思广益么。”
    已经是十二月了,帝都天气十分寒冷,然而华灯初上,街上一对对走的都是青年男女,相当热闹。
    “今天这是什么节日吗?”叶关辰这些日子也过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这会儿看见各个商家门口都摆出了一棵棵的假枞树,才忽然反应过来,“是圣诞节了吗?”
    “啊?”管一恒还在思索土镇火的事儿,心不在焉地抬头一瞧,满眼都是青年男女兴奋的笑脸,顿时把三足乌暂时扔到了脑后,“对啊,马上就圣诞节了。走走走,我们去买礼物吧。”
    叶关辰被他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搞得没办法,被他拖着走:“哪有这样当面买礼物的……去买什么啊?”
    “当面买有什么不好的。”管一恒很不以为然,“这样不是可以保证买到的礼物肯定是喜欢的吗?万一送了别人根本不想要的礼物,岂不更糟糕。你想要什么?”
    叶关辰哭笑不得:“这个,我一时还真想不到。其实我也很少收礼物。”
    管一恒有点酸溜溜地捏捏他的手:“你家阿云都不给你送礼物的吗?”
    醋坛子其实是种颇难对付的生物,盖因其发起攻击的时候常常不分时间地点,无规律、无道理,难以安抚。更重要的是醋坛子发起的攻击,往往是你既舍不得抵抗,又舍不得反击的。
    “你喜欢什么呢?”叶关辰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继续提到陆云,否则无论他和陆云有没有互送礼物,后果都不会太好。
    叶关辰一边说,一边已经去摸钱包,暗自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东西总是带得很齐全:“我带了卡,现在我们挨家店逛过去,喜欢什么就买好不好?”
    管一恒刚要咧嘴,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他想了想也没想明白,索性一并抛到脑后去了:“你还没说喜欢什么呢。我也带了卡的。”
    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叶关辰也很少逛街,老实说他的衣食住行,其实很大程度上是陆云负责的,而他本人除了对茶有特别的喜好之外,别的方面并没有多少要求。但是这种话现在怎么可以说出来?饶是叶关辰心有七窍,一时之间也只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幸而管一恒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站在路口往前看去,街道两边的商店亮起了各种颜色的霓虹灯门牌,他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我们去那里!”
    “那里”是一家老牌子的银楼,管一恒拉着叶关辰就往里走:“我们去买戒指吧。”
    “戒指?”叶关辰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就觉得,这个主意真是相当不错啊,“好。不过,你二叔那里……”
    管一恒的眼睛已经被柜台里一排排的戒指吸引住了,头也不抬地说:“我都已经跟二叔说得很明白了。二叔现在可能还有点接受不了,毕竟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像今天这样……不过再过一段时间,二叔就会接受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脸上还有点发红,神色却带点顽皮:“二叔一向疼我,只要是我说的事,最后他都会听我的。”
    叶关辰也忍不住笑了:“你已经去过我家了,说起来我也应该去正式拜访一下二叔才对。”当然,可怜的管竹现在应该是不太喜欢他的拜访的。
    管一恒想了一下:“过年的时候吧。按规矩也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二叔这个年可能就过不好了。”
    两人相对而笑,颇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
    银楼的售货员已经走了过来:“请问两位要看点什么?”
    戒指是管一恒要来买的,现在被售货员一问,却有点脸红了:“唔我想,看看婚戒。”
    叶关辰含笑在旁边站着,却发现年轻的售货员小姑娘眼睛嗖地就亮了,像探照灯一样在管一恒脸上扫完了,又往他的脸上扫:“先生是说婚戒吗?是指男女式样的还是……”
    “还有不是男女式样的吗?”叶关辰脱口而出。其实他进来的时候想的是买两只男式戒指,管一恒说要看婚戒的时候,他因为感动一时没有想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婚戒当然是一男一女的式样,那他和管一恒难道要有一个人戴女式戒指吗?那可不要啊。然而现在听售货员这个意思,难道还有男男式样的?
    “是我们两个戴。”管一恒在同时说话,随即有点懊恼,也想到了婚戒样式的问题,“那就选两只一样的吧。”
    “不不不!”售货员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甚至让叶关辰觉得仿佛有点贼光似的,“其实,啊,两位来看看这一款。”她殷勤地拿出一个盒子来,“这一款戒指总共有四种样式,顾客可以自由组合……”
    盒子里摆了四只白金戒指,两只男式,两只女式。主要图案都是一枝植物,在细节上略做变化,男式略宽,镶嵌着小粒的白色钻石;女式更细巧些,镶的是小粒红宝石。
    “这个是对应今年圣诞节推出的新品。”小姑娘热情地介绍着,“这图案是槲寄生。两位一定听说过,槲寄生代表着希望和丰饶。在英国有一句家喻户晓的话没有槲寄生就没有幸福。槲寄生有红色或白色的浆果,红色浆果代表女性的生命力,白色浆果则代表男性的生殖力,合在一起就是多子多孙的”
    小姑娘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兴奋过头说错了话,眼前是两个男人,讲什么多子多孙呢。她连忙把后面几个字咽回去,迅速地重新打起话头:“在圣诞节期间,站在槲寄生下相互亲吻的人就可以得到幸福。这款戒指的寓意就是戴着这款戒指的人在婚礼上相互亲吻,一生都会得到槲寄生的祝福,永远幸福快乐。两位可以选择这两只男式的,您看,图案相似却略有不同,但摆在一起就会形成一颗心的形状。”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只男戒并在一起,果然各自向不同方向弯转的槲寄生便形成了心形,两颗小粒钻石则被圈在心形里面。
    这款戒指的设计师一定是英国人。小姑娘一面演示,一面在心里嘀咕。不过可真是合适啊,两男两女,自由选择,一切要求都能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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