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染转头见是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哥,是你啊。”
江淮装作拾东西的样子,刻意不去看他拿袖子抹眼睛的委屈模样:“最近好点了吗?你哥我山穷水尽了,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帮帮忙的?”
凌染啊了一声,担忧地问他:“哥你和席社长终于感情破裂了?”
“……我谢谢你,别老关心我的感情问题成不?”江淮被他这样一念,心情居然好了些,也起了念头要逗他:“老远听见你们在这里噼里啪啦的,怎么,也感情破裂?”
明明是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是半开玩笑的话,凌染却朝他笑得落寞:“我和他……已经说不清是谁比谁更贪得无厌了。”
第章
23.
江淮见他这个模样,对那只几面之缘的清冷主编越发觉高处不胜寒,他问道:“那你们刚才吵什么呢?”
凌染皱着眉:“他说我总自作主张,不听上级指挥,根本不适合做新闻记者。然后就说要我放假休整好好反省,我当然不同意啦,情绪一上来,就吵个没完了。”
“你怎么也不爱看上级的脸色……不过这话听着确实怪耳熟的。”江淮轻轻叹一口气:“之前席谨河也这么说过我。他说我做的尽是不符合时代的事情,迎合不了大众,早晚会把自己给坑死。”
凌染笑笑:“席社长这话说的没毛病呀,我这半个文化人也总觉得你那纪实风格实在是太老土了,跟上个世纪似的,哪有人会喜欢?”
“说什么呢,你到底站哪边的?”江淮白他一眼,“说正事儿,你帮帮忙嘛。”
“真决定要复出啊?”
“生活所迫么。”
“什么呀,席社长呢?”凌染一点儿都不相信。
江淮只好朝他扬了扬手机:“找不到人,我没带钱包出来,门卡都在里面,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靠你了。”
“好好好!”凌染偏头想了想:“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家,我把钥匙给你。还有,码头那事件后期跟进正好缺人,你要是想去,我跟那边说一声就成。”
江淮像是舒了口气:“谢了,出院后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还怕委屈了哥呢,您那那么大的《时代》放着不要偏偏选我们这种小报纸,都不知道您到底图什么。”凌染从一旁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的几只橘子中拣出几个给江淮,满脸好奇:“上次你带我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席社长的人怎么好像对你们都挺心知肚明的?”
“心知肚明的都是我唐顿以前的人,他们目睹我漫漫追夫路,能不心知肚明吗……不去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之前的案子,我再回去,不论呆在唐顿或《时代》,席谨河那边都不好交代。”
凌染听他这么一说才记起来季衡棠的事情:“听说他最近的人气很高啊……”
江淮笑了声:“真的?他前些天跟我说,我还不太相信……”
“这一批新人里他模样虽然不是最出众,但胜在好塑造,又有他自己独特的风格,现在微博都好几万关注了。”
“《时代》每年不都会有这样的新人?”
“哥你不看好他?”
“那是他自己的路。”江淮掰了橘子放进嘴里嚼着,说话却一点也不含糊:“他或许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凌染点了点头,也剥了只橘子吃起来,江淮开了电视,正好是长风社与电视台合作的关于《时代》模特大赛的背后故事节目。江淮干脆就坐在凌染身边,和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幸存的水果都消灭了个干净。
吃饭的时间到了,有之前在门口观望的小护士端着病人的饭菜进来,替凌染又换了盘新鲜水果,“这还是程先生派人送来的,他让我们转告您通知已经下来了,您就别再想着出院的事儿了……”
“我……”凌染还想再发飙,奈何看见江淮在旁边,还是忍了:“你和他说我知道了!还有!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看见他!让他别来了!”
那小护士满脸写满的委屈,江淮看了于心不忍,朝凌染道:“你和人家小姑娘发什么脾气?她又没招你惹你。”
凌染这个人所有的反骨都用在了嘴上,工作的时候更夸张,什么都敢说个惊天动地。不工作的时候就像个孩子,毫无逻辑可循,无论你是谁,只要比他强势一点他就怂,他怂了就喜欢怼你。当然程知白是个例外,他无时无刻都在怼他的路上。
被江淮用“长辈”的语气教训了一顿后,凌染乖乖地,可怜兮兮道了歉。这人装得像模像样的,那小护士反倒红了脸,捂着嘴巴连声说没关系,慌忙退出病房了。
江淮对他的反差已经见惯不惊了,他觉得自己兴许是水果吃多了,守着凌染吃完了饭才觉得有些饿,便起身告辞。
凌染把自己的钥匙递过去,又写了楼层房号给他,“挺久没打理了,可能有点乱。”
江淮便他摇摇头,说没关系,转身出门:“好好休息。”
“哎哥!”门关了一半,凌染忽然开口叫住他:“你心不在焉一上午了,过马路小心点。”
江淮便他做了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表情,轻阖上门慢慢踱出医院。
午后的阳光相当刺眼。江淮在人行道上站了没两分钟就觉得眼前都是白光一片,他加快步伐走到树荫底下,过了好些时候才渐渐恢复视野。
手中的电话开机着,关了静音,但席谨河没找他。
江淮记得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都不太多,但让弘历打个电话召回临湖别墅还是席社长的基本原则,反正也不怕他丢。江淮想席谨河大概吃准了他的软肋,他这些年处处搜掣肘,连发脾气都不敢。
他点开屏幕,又输了一遍席谨河的号码,那端依然关机,他划了划通讯录,最后拨了弘历的电话。
弘历接的很快:“江摄影师。”
江淮没想到如此顺利,他张张嘴想说些漂亮的话来证明自己没那么在乎这些,末了还是问:“你知道席社长在哪里吗?”
弘历那头却安静了下来,他道:“我去请示一下社长,请您稍等片刻。”电话那头又停滞下来,稍顷,他道:“社长说他有要事,您先在房间等他就好,有事情吩咐管家费叔,不必和老爷打照面。”
江淮苦笑,这说的真是有些晚。他捏着凌染的钥匙,让弘历转告:“我觉得我不必等他了,他要是再回去,麻烦拿上我的钱包……”他顿了顿,“算了,没事,你让他忙好了。”
弘历在那头追问了句,江淮兀自挂掉了电话。
或许他没有这样的资格,或许好不容易对他态度改良了的席谨河会再度大发雷霆,但他就是有些情绪。
他想,要是席谨河用这件事和他争吵的话,他就学凌染大大方方地反驳——“怎么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能有点情绪?!”
啧啧啧,多么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