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两个人,一个不想瞎,一个早就瞎了?
真乃奇葩情侣,绝配。
沈非间暗自吐槽,翻着病例,有些喜闻乐见地瞄着顾知,对席谨河道:“暂时还不知道原因,只能先扩瞳查眼底,再决定该如何手术。不过据我推测,大概是视网膜动脉小分支阻塞,嗯……得做个眼球前房穿刺……席谨河,你这副表情是干什么呢?”
那个时候江淮刚刚推进室内,席谨河背上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秦冬跟在他身后,满脸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他笑着迎上去:“冬冬也来了?你们的事情想必是解决了吧?我和老席把你弄回国可不容易,最初几年,你家当年得罪开的那批老人还……喂席谨河你捏我干嘛?!”
席谨河像是压根没有听见沈非间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相当难看。那双骨骼分明,细白好看的大手拽住了沈非间松松垮垮的白大褂:“他会死吗?”
沈非间打量着他,问:“你是出于同情问的,还是……”
“不是同情。”席谨河低着头默默放开他:“非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手术,请你全力以赴,拜托了。”
沈非间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
拜托了?席谨河何时对谁说过这三个字?
“你该不是后悔了吧?”沈非间回过头看了一眼秦冬,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席谨河,你别忘了自己是用了多少心血筹划才得来的今天,选择了就不能轻易后悔,你可得想清楚了。”
沈非间收起那副看热闹的神情,他一手拿着病例本,另一只手摸进口袋里的一根棒棒糖,最后只是捏在掌中又松开。旁观者清,他和席谨河认识多年,见识过这人出类拔萃的商业头脑和非同一般的市场远见。他淡淡评价老友,只说他精得跟个老狐狸似的,却抓不到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猎物。
席谨河是席家唯一的男嗣,又拥有如此的天赋,本应早早继承家族企业,可他最后竟会愿意为了秦冬而跨进长风社这样的文艺部门,去做先前完全不感兴趣的事。由于当初秦家那桩不太高明的破产丑闻在前,明面上和暗面上对席谨河清理高层行为不满的人,加起来大概能有一个连那样多。席谈也不管他,只看他有什么样的本事替人出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席谨河,不论你是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席家所有孩子的婚事,都是由长辈所决定的,若你今天选择了秦冬,那就别怪他不念父子之情,要对你的小情儿下手。
席谨河只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而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秦冬,一夜之间忽然声名大振。这样的砸钱做曝光度带来的好处毫无疑问——认识和庇护秦冬的人多了起来,席谈自然也就不再那么好下手。杀敌一千自损三百,他以这样的方式抗衡席家。
这些年席谨河身边走马灯似的莺莺燕燕环绕,美人来了又走,他席社长依然板着一张死人脸,也从来没有对谁说过一句喜欢。
“按理说,为谁付出的最多,才足够证明对谁的感情最深。”沈非间的表情依然严肃,他那张不比秦冬逊色的脸其实并不适合这样的表情。于是就有了路过的小护士见了忍不住地嘀咕,在众人面前一贯温和的沈医生,居然也会生气?
“席谨河,你回答我,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做得是对是错,自己心里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秦冬三两步上前去拽席谨河的袖子:“股份的事情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这个江淮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我可以相信你的吗?!我走得那么远,每一天都在想回国,回来找你,席谨河,你到底……”
邵涓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迈着小碎步走来,不由分说地拽开秦冬,眼神如刀似的划在席谨河难看的面色上:“小淮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无数疑问句吞没,席谨河只觉得头疼,他没心思去回答怎么多的问题,也没心情去想别的。在江淮退开的那一瞬间,他落空的双手,内心像是被一只手猛烈捶击了一下,疼痛甚至不必通过大脑就传送到每一条神经。
江淮放开了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头。
他站在医院的长廊上,听沈非间对邵涓说江淮的情况,他用了许多专业的医学名词,席谨河却只能在朦胧中听见一个声音,是他自己的。
那个声音告诉他:席谨河,你后悔了。
如同他对自己的以其昏和使人昭,邵清明对他下的,不过是最后的逐客令。
席谨河连多一个的选项都没有,他只能接受,再试图绝处逢生。
第章
35.
人红是非多。
最近由模特转型演艺圈正在成为一颗冉起新星路上的季衡棠被狗仔队疯狂跟拍,他就只差没全副武装,才能在经纪人和助理的掩护下溜进医院看一眼手术后正恢复的江淮。
“……你相亲啊?见我要这么郑重?”江淮正在病房倒水喝,转身无语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特需病房设施齐全,上午时分太阳还挺大,映得整个套间既光明又敞亮。季衡棠穿着灰色的西装靠在门框上朝他露齿笑的格外灿烂。二十多岁的少年郎,正是青春朝气蓬勃的时候。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的五官似乎都长开了,整个人万分英俊且帅气。
季衡棠手里还捧了束满天星,见江淮转过身来看他,立刻摘下墨镜对他抛媚眼吹口哨:“看样子江摄影师受宠若惊哦,郑不郑重那当然要看是对谁啦……你怎么还自己倒水?没人照顾你吗?”
江淮白他一眼,又转回身去将手中空杯倒满:“我是做了个手术,又不是断手断脚了。”
“之前的新闻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新闻?说的什么?”
“说你病的很严重,甚至会有失明的可能……不过老实说,你现在这个戴眼镜的模样,还真是禁欲。”季衡棠啧啧两声,满脸好奇:“不戴会怎么样?”
江淮还穿着病号服,他放下水杯,一手缓缓摘下眼镜,皱着眉迷起眼看向门口的方向:“其实也还好……跟近视似的,看东西的不是很清楚罢了。”
“这算是手术失败?”
“说啥呢,能活着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江淮摇了摇头,他抬起手,将眼镜又戴上,才示意季衡棠进门来。他还不太习惯隔着一层东西看这个世界的感觉,却又厌恶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手术后他的情况一直不太好,沈非间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直到江淮恢复清醒时才松了一口气。
江淮原来是做足了失明的准备的。摸着房间的座椅给自己倒水,练习得熟练且迅速,不曾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上天庇佑。
季衡棠关了门走进病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束和拆开的卡片,署名都不同,大都来自邵家各式合作伙伴和唐顿的同事。床头柜上那房间唯一的一只花瓶,却空空荡荡的立着,显得格外突兀。
季衡棠瞥了江淮一眼,自顾自地将手中的满天星插进花瓶,又问:“都快一个月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出院?”
江淮赶忙给季衡棠塞了个苹果:“你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来折腾我的?十万个为什么啊?”
“就不能满足满足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好奇心吗?”季衡棠特意咬着字眼。
“季衡棠能是小人物?你不知道光是你一个人的八卦比一箩筐的人加起来都要多吗?!”江淮看着他没心没肺吃苹果的样子,叹了口气:“本来说你适合当模特,没想到你演技也挺好的。当初装黑社会老大的时候……”
季衡棠都顾不上吃手里的苹果,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行我不问了,那些黑历史就别提了吧。”
“有个什么大明星把柄可不容易啊。”江淮坐在软椅上问他:“你专程过来陪我聊天的?”
“怎么,你要给我下逐客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