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他忽然开口唤住了往外走曹淑。
曹淑闻声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
谢景良久没说话,终于低声说了一句,“雪天路滑,夫人路上当心。”
曹淑望着谢景看了会儿,似有异样,她轻轻嗤笑了声,扭头往外走。这般手段,难怪哄得王悦五迷三道。
王悦正在院子里跟那太原王家小姑娘面面相觑,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好,曹淑勒令他在这儿坐着,他只能在这儿坐着。他看着对面那同样不说话的太原王氏之女,怎么瞧都觉得瘆得慌,这姑娘长得确实有几分神似庾文君,曹淑上哪儿找来这么个人?
庾文君的眉眼长得不算艳极,贵在那股冷清气质,这小姑娘也是,一副清冷眉目。
而且她怎么瞧都不会是十四岁吧?没个二十多也该有个十七八?
王悦正琢磨,那小姑娘忽然起身给他跪下了,王悦一惊。
“世子,妾身非太原王氏之女。”
王悦愣了下,扶着那姑娘的手一顿。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王悦觉得太原人花样挺多的。这是个假的贵族之女,真太原王氏之女不愿意嫁他这么个王侯贵胄,跟一个卖草鞋的穷书生私奔了,路上给他换了个便宜买的歌姬坊丫头,难怪画像上的太原女儿神态不似庾文君,这面前的姑娘却像极了。这压根是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姑娘今年二十了,与他同年出生。
王悦突然有些担心曹淑,曹淑本就谁都瞧不上,好不容易万中挑一,这要给她知道换了个歌姬坊红场女子过来,曹淑要活活气死。
正想着,曹淑回来了。
王悦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瞧见她狐裘上落着雪,忙上去给她把雪拍了,曹淑望着他脸色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小声问道:“谈的如何?”
王悦心道“您还是别问了,我怕您气死”,他嘴上说着“还好”,把曹淑扶进了亭子里头。
曹淑一听“还好”二字心头跳了下,王悦敷衍的时候一般不说“还好”,说“还好”那便是有苗头。她多看了两眼那低头不语的太原女儿,忽然笑开了。她扭过头吩咐侍女道:“去给女公子换杯热茶。”
那狸猫小姑娘看了眼王悦,王悦示意让她先喝着,别出声。
曹淑一瞧两人这眉来眼去的,不说话了,她抬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对着那姑娘低声道:“别怕他,他就是瞧着凶,没出息的很。”
狸猫小姑娘轻点了下头,曹淑望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王悦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发怵。
曹淑这才看向王悦,缓缓道:“我今日见了谢陈郡。”
王悦一顿,猛地回过神来望着曹淑,“什么?”
“路上撞见了,便同他聊了几句,觉得他年纪不轻,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又跟他多说了会儿话。”曹淑望着发愣的王悦,又道:“他人不错。”
王悦诧异地望向曹淑,“你觉得他不错?”
曹淑点点头,“谢家长子啊,你那时候还小,他少年时在建康有些名声,谢陈郡这名字便是这么来的。”她对着王悦道,“他们谢家就指望着他光耀门楣了。”
王悦一时语塞,谢景活得跟个餐风饮露的神仙似的,指望他光耀门楣?他不食人间烟火的。
曹淑望着王悦没再说话,又回过头去跟那太原女儿聊天,还要将王悦赶走,说是要她们二人要说些姑娘家的体己话。
王悦握着杯子的手差点没端稳。
王悦正往外头走呢,曹淑忽然回过头来朝他说了句话,“今日别出门了,留在房中,我同你有些话要说!”
王悦点头应下了。心中却不由得疑惑,曹淑今日心情不错啊,也不知谢景与她说了些什么。
走出院门的时候,王悦撞见了个人,雷夫人,王导唯一的妾侍,王恬的生母。她立在外头,望着唯一的池子不知是在瞧什么东西,似乎是在等曹淑召见。王悦与雷夫人没什么交情,他对上一辈人的恩怨不知情,只知道王导这妾侍在外头不怎么低调,被蔡谟戏称为雷尚书,可她在家中却是低调的很,多年来与曹从未起过争端。
天气有些冷,王悦瞧着雷夫人穿得挺少,多看了她两眼,那雷夫人瞧见他有些惊喜,忙上来给他行礼。
王悦将人扶了起来。
“世子,夫人可是回来了?”
“嗯,刚回来。”王悦问道:“你有事?”
“我早晨同夫人约了时辰见面。”
“早晨?”这都快晚上了,王悦肯定曹淑是给忘记了,对着那雷夫人道:“她怕是忘了,派人进去通报一声,别在这儿等了。”
那雷夫人点了下头,对着王悦轻轻笑了下,“世子要成亲?夫人说请了太原家女公子过来,邀我一起给世子瞧瞧呢!”
王悦心道原来这么一回事啊,他对着那雷夫人道:“我没有成亲的打算,我这辈子不娶妻。”
雷夫人相当诧异地望了眼王悦,竟是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王悦没多解释,对着她道:“不好意思,我这头还有些事。”
雷夫人忙道:“世子你快去吧。”
王悦点了下头,没多在意,转身往外走。
雷夫人瞧着王悦走了,过了许久,她终于往那院子里头走去,侍女没有拦她。这王家的侍女都知道她是谁,没人会拦她,她在外头等了一天,无非是她自己时刻铭记尊卑二字。她从前便是曹家的侍女。
一进去那院子,她听见曹淑拉着个贵族小姑娘说些体己话,正要笑着打招呼,听见曹淑与那小姑娘说话。
“太原王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养得出这样标致的女儿,秋娘,放心在这儿住下,这以后便是你的家了,缺什么只管跟我说便是。”
“夫人,我……”
“别怕,有话但说无妨。”
“秋娘幼年一直寄住山寺,不懂规矩,怕在夫人与世子跟前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