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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凌乘风消失,何晋阳眼里还留有一双尊贵锐利的眼睛,有着这双眼睛的人既是世上最难对付的敌人也是另一个自己。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何晋阳理所当然的高昂起头,这一刻,他与当年剑指天地,万众臣服的凌乘风一模一样。
    回首望去,一级一级天梯与他在意识幻境里看到的毫无相似之处,但带给他的感受却是相同的。
    说不出质地却有如白玉塑造的阶梯纵使宽阔非巨人难以踏足,然而身处在何晋阳这个位置,放眼远眺,世间万物渺小而遥远,因此生出居高临下之心实数正常。
    正常到,何晋阳转过身,向着“凌乘风”坐过的王座走去,一步一步,落下的足迹孕育符合人心运转的基调。
    颗颗精美华贵的宝石从下往上越见珍贵,精工细作的纹路非夺天之功而不可得,哪怕知道这王座由天成,与人意,代表天命,但意志稍不坚定的人有幸站在它面前,自惭形秽之感便已经油然而生。
    全因他不是王。
    而何晋阳是王。
    王者缓慢从容的来到王座之前,手掌抚摸过椅背,在正中心那颗无人辨识却价值非凡的明珠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一个瞬间,仿佛神物认主,宝剑自然长鸣,王座居然也在他耳中响起类似的震动。
    亲昵,等待,平静,温顺,不过短短片刻,何晋阳就知道了这座王座等的是他,自己有资格坐上去,只要他坐上去,那么……天命为王!
    多么令人艳羡的一个词儿啊!
    多少人求不得天命陨落崖下,多少人渴望有朝一日封王拜侯,四海天下,现如今,这么多人求而不得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怎会有人舍得放弃?
    王座全身闪烁着珍宝的光芒,像是它所代表的诸般意义一样迷惑人心。
    动心吗?
    你动心了吗?
    ……
    没有。
    一阵嘈乱的声音在心底争执,无数的反驳,无数的欲望接二连三的冲击他平稳的心湖,而这池湖水来者不拒,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意念被融于水,沉于潭,清澈水面无波无澜,仿佛一块嵌入土地的明镜,忠实的反应着或虚假,或真实的面貌。
    这就是何晋阳的道。
    在如今这个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知道“道”这个字眼的意义,他们虽然一生禄禄,求的却是天道,是长生,是人人可望不可求的权利野心。
    这是再纯粹不过的人的欲念。
    也正是何晋阳在到达修真界第一件明确的谬误。
    修“魔”界。
    魔修纵欲,由欲念中见真性,保持自我,回归本使。
    是彻彻底底的己道。
    可佛修,仙修呢?虽求的是“己”,但赎的是人,是苍生。
    佛道讲究渡,持一念,苇渡苍生,所以苦修,所以救人,所以有诸般法相,以己身印证世间万象。
    仙修在善之一点上和佛门还是不同,仙修虽然习善,但不是大善,庸碌凡尘,诱惑五光十色,能在大道上前而不退,有如逆水行舟,非大毅力,大坚持,大悟性不可得,因而,仙修讲究超然。
    可能是此世仙道大多脱胎自阐教,与老子的人教,通天教主的截教同属三教,何晋阳很容易从冷白君,风吹西他们这两个仙门代表人物身上看到老子,通天两位教主的思想痕迹。
    换言之,何晋阳了悟到的道正是超然于圣。
    仙之道,超凡入圣,超然于圣。
    何晋阳由此明白了为何魔道同属三千大道,排除掉人心利益纠葛,修“魔”界为何不能有。
    理由十分简单。
    修的不是“魔”啊。
    正确说,魔不是魔,仙不是仙,修成四不像,可不是在自取灭亡吗?
    因此,修“魔”界不行。
    也因此,这是需要何晋阳来拯救的大事。
    相较于此时浑浑噩噩的众生,再没有人比何晋阳更知晓仙,魔,佛的区别。
    所以非要他扼制不可。
    不过就算是扼制,但怎么扼制,怎么做,还需要何晋阳去考虑。
    这一考虑,王也好,仙也罢,何晋阳修人,修行,直达无为彻底通窍了这时心魔。
    没错,从他面对王座开始,这高处不胜寒的景色营造出来的霸权景象只是一个考验,考验不过,万般辛苦尽化虚无,考验通过……可还看得见这一尊王座?
    “呵。”
    这时何晋阳心底笑意第一次从眼里冒出来化作一个开怀的表情。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吹过脸颊,披散的长发顺势滑落颈侧,他才发现,直到刚才为止封王天内连风都没有,尽职尽责的表现出这是风都不能到达的孤高境界,寂缪与至尊无上的权柄同时存在的地方。
    这一回,何晋阳再看向王座看得已经不是它代表的含义,而是看清王座下累累尸骨。
    虽然玉石天梯外观上曼妙莹润,一级一级直铺云下彰显无形气势威严,可是谁又能忘记登梯时遇到的白骨,争斗时死去的敌人,以及那些延续万年的仇恨。
    人心百转,利益多生事端。
    王座之前证明心绪正好,省的他看不清,看不透,无知无畏坐上去,然后追悔莫及。
    眼底翻滚的复杂情绪和他心里那一池清波截然不同,深邃黑暗,像是孕育着危险的花苞,这个模样的何晋阳从不曾表现出来过,可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在,所以他放心挖出心底存留的那些阴暗,一点一点琢磨明白,扔出心湖,这些去其糟糠后更加明确的意志不仅不会污染池水反而使他心如明镜。
    犹记得上一次他萌生类似想法还是在他以低微的修为面对风吹西他们的时候,看似镇静的他心头除了紧张以外真的没有闪过嫉恨,怨毒的阴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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