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烈阳烤得人心焦,他独坐在阳台上吃冰糕,化了的糖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滴滴哒哒的。
摔烂的手机撂在垃圾桶里,挖空的半只西瓜躺在脚边。
赵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视前方,觉得刚才好像是瞧见敲锣打鼓的海市蜃楼了。
赵家的三位兄长心系胞弟,他们扶着门框探完病情,决定合伙给赵慈打一剂强心针。
被推举为慰问代表的赵二哥,生有一双薄情阴毒的三白眼。
然而他不似大哥只会过嘴瘾,他若要帮忙,就一定能具体到项目,落实到岗位。
半小时后,他稳稳地端了半只冰西瓜走进来,把勺和瓜都呈到赵慈面前。
“拿走,我不吃。”
“矫情。这可是我亲手从大哥嘴里夺下来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慈抓起勺子,一抬臂将它插进了瓜瓤里。
“...... 还难受呢?”
“嗯!”
“阿慈,这事很好解决,你暂时避一避,明天我亲自登门找阿云谈判。到时候老三也去,看在我俩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这次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现在就是后悔,刚才真不该威胁她的。”
“别后悔,死马当活马医,试完了你才知道成不成。再说谈一次不行,我们可以每天每夜地堵着...... ”
“死缠烂打不会有好下场,这不都是你教我的话?!”
“我说的话是圣旨吗?阿慈你也这岁数了,不会独立思考?来,先把瓜吃了,吃完我陪你练拳。”
赵慈脸上挂着两行泪,猛地抬头看二哥。
“明天再谈也太迟了,等会儿练完拳我就去找她。”
“找。”
“你们谁也不许拦着。”
“不拦。”
“那你陪我一起去。”
二哥点头。
“记住了阿慈,我就是你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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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言起行的赵氏四兄弟,来自潭城著名的刀客世家。
此族常年盘踞在城东,男丁兴旺,一生就是一窝。
他们和某种大型犬很相似,身材高大威武,文化素养较为低下,道理一般讲不通。
有其父必有其子,四弟固然根不正苗不红,可他骨相皮相生得好,俊得教人过目难忘。
赵慈肤白,眼型锐而扬,一张潇洒英气的瘦脸从十二岁开始就再没长歪过。
众人皆知这男娃不挑食,好养活,哪怕喝凉水都蹭蹭地往上长个子。
赵慈从来不吃钙片,但他发育过剩,除了天生的窄腰长腿之外,还会提笼换步打八极拳。
据说,这种野性耐操的形与神,是得了列祖列宗的组合型真传,一点掺不得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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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赵慈的太爷爷威风八面,一身反骨且是二刀流,江湖人称豹哥。
赵慈的爷爷先天弱视兼有反社会倾向,他身高一米八五戴个圆框眼镜,进进出出得人唤一声清叔。
斗转星移,转眼间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像赵氏这种靠着砍人发迹的世家,亦不得不面临转型的危机。
既然挑断手筋脚筋之类的活儿已不能再随便干,赵慈他爹便一拍脑袋转了行,做起了殡葬服务和精品肉铺的生意。
得了此种家风的庇佑,赵家的儿子一个更比一个猛,堪称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四大天王。
尤其是赵慈,他八字不俗,是鸭群里的天鹅,鸡棚里的仙鹤。
在抓周仪式上,赵慈和前头三个哥哥都不一样。
他大气,视金钱为身外之物,回回都紧抓那本旧版《天龙八部》。即便它被长辈搁在房间的犄角旮旯了,他也要爬过去把它抱在怀里。
他爹感怀不已,只摸着下巴说,这孩子是赵氏的希望之光,将来恐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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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之光身为老幺,在兄长们的关怀下茁壮成长,从幼稚园开始,武僧便是他的代名词。
他一战成名,二战成神,到了第三战,他就自然而然地收起了保护费。
赵慈的武侠小说没有白抓,他古道热肠且有自己的坚持。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时,通常不会直接上肘子,而是以理服人,对歹徒实行先文后武。
当然,这样一位不凡的仙人,亮相时也力求尽善尽美了。
他怕冷,因此常在赤裸的夏季嘚瑟,在臃肿的冬季蛰伏。究其根源,赵慈使出来的一招一式,皆以美观耐看为主,杀敌致命为辅。
然而一物降一物,即便是再难搞的小赤佬,也有被妖精下降头的那一天。
人强,强不过命。
赵家的阿慈中了邪,踩了坑。
他竟然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