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警告过林深不要外出,不要再与赫野接触,可林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劝告,以身犯陷,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林深的倔强与不听劝告也算是重要因由。
还有于越,这个家伙竟然也和林深联合起来糊弄自己,难道他就不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吗?他和林深两个人谋划着什么,却不告诉身为当事人的自己,是认为自己不值得信赖?
赫讽想着,心头的怨气开始越聚越多。他甚至开始想,那家餐馆的服务员如果没有递给自己那张纸条,自己也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不用掺和到这里面来了。
至于不听劝告的林深,谁要管他是死是活,哼!
烦躁与不耐逐渐侵袭赫讽的心头,一连串的恶劣事件,加上此时分外压抑的环境,让他开始变得暴戾,然而他本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坐在椅子上,手指不断摩擦着扶手,脑中不受控制地窜过许多念头。
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针对他?家人的严厉,兄弟的自相残杀,旁人的陷害。明明他只想平平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却被逼迫至此!他做错了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有错!是周围的人,他们对他要求太高,对他期望太高,对他要求太多,殊不知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求过平凡的日子,却不能!
造成现在这一切的,让他他即将步入法场的,除了赫野的阴谋外,那些人哪一个没有关联!冷漠的家人,自私的情人,甚至是林深!赫讽的眸子染上一层阴郁的色彩,负面情绪正开始掌控他的大脑。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赫野自那以后就么有再联系过来。他是躲在哪里看自己笑话,还是得意洋洋地准备收获丰收的果实!赫讽知道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却无法控制。想必这种情绪的变化,也正是赫野所预算到的。一想到这点,就让赫讽更加烦躁,他手伸漫无目的地伸进口袋里去摩挲,突然触碰到一个异物。
一个坚硬,却圆润的东西。
“这是……”
感受到手心里的触感,赫讽将东西从兜里掏了出来,放至眼前细细观看。
在他手心,有一枚石子,嬉笑,微不足道,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似是皎月的莹莹之光。
——正是那枚血纹石子。
赫讽耳边,隐隐回想起曾经的某个少女留给他的一句话。
【总是这样下去,恐怕有一天你连痛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年她留下的这句话,讥讽的是赫讽的麻木、冷漠,只求自保。
现在想来,果真是入木三分。
痛苦是什么,当年的他或许还真不知道,他活在虚假的赞美中,伪装成完美的学生、儿子、朋友,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自己的心意。别说是痛,就连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他都无法明白。
而现在……
赫讽握着手中的血纹石子,如今的他,能够体会到痛苦了吗?
被人陷害,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现如今又身处这般困境。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心中都难免愤懑,又怎能不痛苦?
可,又只是如此吗?他真的只是因为这些才痛苦的话,此时此刻完全可以抛下林深一走了之,以保全自己。远离麻烦是最明智的选择,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但是为什么,掩藏在心底的情感却告诉他,不能离开,无法抛下林深。林深是为了他才投入赫野陷阱中,他和于越对自己隐瞒危情,比起恼怒,赫讽心底更多的是一种痛苦。担忧的痛苦,关心的痛苦,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对他重要的人而痛苦。相比起来,他遭受的那些,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人类难道不是最自私的生物吗?
看着手中的这枚小血石,赫讽恍惚间又回到了那片深林。
他看见了满面笑容的少女,站在溪边对他们许下不弃不怨的诺言。
看见那遥遥相对的石台上,一人独坐十年,化作枯骨。
又听见不知是哪年的蝉鸣,一声复一声,饱含着慢慢的不舍与留恋。
他们哪一个又不痛苦呢,然而就算如此,为了所爱的人烦恼,即便是悲恸,也让人在心中涌出一抹暖意来。而入王希、李东之流,自私与自己的得失,满心以为全世界都有负于他们,这样的人别说是在痛苦中体会满足了,连自救都不得。
生又何苦,死又何悲,世上谁不是出在生活的艰苦中难以脱身,但人们偏偏忘记了,如果没有这份苦意,又怎么能体会到幸福的甜味。
痛苦也能让人满足,单看心是如何对待它。赫讽紧握着石子,感受着它微凉的温度,只觉得神智无比清明,之前的烦躁,恼怒,仿佛一夕间化为云雾,褪去了那炙热的外衣,留下一份清凉。
他刚刚就差点被迷惑住,迷失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现在想来,这恐怕也是赫野的计谋,想要借此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
为别人的安危而担心,为别人的处境而忧虑,这些,都是他在和林深相处后才渐渐学会的。这让他明白了牵挂别人是什么滋味,他不再是那个看似嬉笑怒骂,实则冷眼旁观的人生过客了。
“我现在明白,你所说的痛是什么了。”
不知是在谁对倾诉,赫讽轻声细语着,声音在房间里徘徊一圈,淡淡消失。
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来。
其实这种等待,为他人而产生的愁苦,未必就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享受不是吗?关键在于,用什么心态来看待它了。
至于那些危险?書香整理
赫讽一笑,想通了他,眼前是一片坦途,心里再也没有阻碍。
风雨欲来,便任它来吧,还愁应付不了吗?
他闭上眼睛,静坐起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听到了手机的短信铃声。
窗户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晚霞的色彩,赫讽打开短信,看到的是简单的一行字。
【你可以走了。】
他再看向电视屏幕,已经又变成了一片跳动的雪花,林深的身影不见了。
这是可以离开了?
赫讽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门口,伸手,转动门把。
门发出老旧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在他眼前缓缓打开,从一条细缝扩展到整个视野。刚一看清门外的事物,赫讽瞳孔不受控制地缩进了一下,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林深!
那个本该受困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屋外,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出门。见到赫讽出来,林深立刻从靠着的墙上起身,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可以将人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