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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陆知非躺在床上睡觉,没过一会儿,就又感觉到了寒意。或许是在夜晚,这股寒意显得尤为明显。陆知非立刻警觉,但仍闭着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根据前几天的情况来看,这股寒意只是会让你感觉冷,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可当那寒意在周遭游走,时间一长,陆知非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指头还能稍稍屈起,可身体却像被什么牢牢压着,无法动弹,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陆知非心里警铃大作,拼命挣扎,可却于事无补,他感觉那寒意渐渐往他的脑袋四周靠拢——他把那本书放在了枕头下面。
    果然,他的猜测没错,这些全是冲着这本书来的!这些寒意肯定也跟妖怪有关!
    陆知非抿着唇,忽然,那寒意一阵波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压制着陆知非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散,他腾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怦怦直跳。
    缓了一会儿,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破旧的护身符,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幸好他留了个心眼,把道士上次送他的护身符跟书放在了一起,否则今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转头看,马晏晏和童嘉树都还睡得安稳,万幸。
    翌日,恰好又是一个周末,陆知非跟咖啡馆请了假,带着那本书准备再去一次妖怪书斋。这些天出现在他身边的妖怪,已经不能被判定为毫无杀伤力的了,他就算自己不在乎,也不能让童嘉树和马晏晏身处危险之中。
    可是等他到了地方,小红木门不出意外地关着。陆知非又不死心地绕到前门,惊喜地发现前门竟然是开着的。
    那天吴羌羌说他是建国后的第一个客人,可见这个书斋一直是关着的。不,更准确地说,陆知非向马晏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东街上那么多店铺,从没人听说过这里有一家妖怪书斋。可今天它确确实实开在这里,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那天他去了之后吗?
    陆知非一边猜测着,一边谨慎地走了进去。
    风轻轻吹过,遍布着斑驳疮痕的铜风铃在檐角下叮当作响。
    进门,迎面撞见一面八宝屏风。屏风上画着一面巨大的张开的水墨扇子,坠下一个金色扇穗。黑色和金色的搭配,在这种屏风上很少见,陆知非不由多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绕过屏风走进屋子里,“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他又喊了一遍,但是依旧无人应答,只有铃铛声,寥落回响。
    人不在,陆知非定了定心,却不敢乱闯。这里跟他那天来时不太一样,格局变宽阔了,书架也变多了,很多人类世界的书都被摆了上去。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有人?
    陆知非回头,安静的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阳光从格子窗里斜照进来,洒在藏青的书上。
    视线慢慢往下,原来在一个书架边上掉着一本书,摊开着,一张泛黄的书页将翻未翻。
    陆知非走过去,想把它捡起来,然而手指刚碰到那书页,视线就仿佛有些模糊。那些黑色的字体,忽然间泛出金色来。
    是错觉?
    不,不对!
    陆知非看着那金色逐渐覆盖过黑色,字体在眼中无限放大,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想撒手,可是已经晚了,无数的金色文字脱离书页向他涌来,拂过他的耳鬓,吹乱他的头发。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书中传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世间抽离。
    一个呼吸,两个世界。
    “啪!”书本掉落在地上,文字归位,金光渐隐。
    书斋又重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有一处不平静。
    陆知非听着耳边的破空声,看着头顶的青天白日,瞪着眼睛得出一个结论——他正从高空自由落体。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差点惊叫出声,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转头朝下看,一大片荷花映入眼帘。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高高的院墙和别致的楼阁包裹着映日的荷花,而连绵的荷花又围着一座戏台,戏台之上,穿着戏服画着油彩的人正开着嗓,“刽子手,开铡——!”
    “扑通——”一声巨响,陆知非看着那明晃晃的铡刀被推上戏台,而他自己一头栽下,砸晕了半池荷花。
    哗啦啦水花四溅,岸边随即撑起一顶黄纸伞。待那大珠小珠都顺着伞面滑落,执伞的人恭敬后退一步,伞檐上抬,露出伞下坐着的那个人。
    他翘着腿,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里的大红茶壶。
    陆知非破水而出,扒着岸边石头大喘气时,就听他调笑着说:“少年郎,你这出场,值一壶雀舌。”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
    ☆、选择
    水珠从陆知非湿哒哒的头发上掉落,嘀嗒、嘀嗒,衬得周围此刻极其安静。
    诡异的安静。
    未知的世界,陌生的男人,都太危险了。
    陆知非大半边身子还泡在水里,却忘了动弹。因为那个男人的眼神太慑人心魄,明明那眼角还带着笑,但你看着那黑色的瞳仁,却已经感觉黑云压境、遮天蔽日。
    你的灵魂在颤栗,忍不住想跪下臣服。
    陆知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默默地抵抗着这种让人极度不悦的感觉。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压力骤然消退,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抬眼,看向戏台,挑眉,“还愣着干什么?铡下去啊!今天不把她的脑袋铡下来给老子当酒壶,你们就自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四爷、四爷我错了,你别铡我头啦,再长个头要好久的,呜呜呜呜……”
    陆知非霍然回头,就见戏台上那个像犯人一样被反剪双手的女人,不就是吴羌羌么!四爷?商四?是因为那本书的事吗?
    吴羌羌也在泪眼婆娑里看到了陆知非,这下可好,“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陆知非:“我……”
    商四却忽然拍了拍手,“不错啊,这是老相好前来劫法场吗?一个人类,很好。吴羌羌,一百年不见你又长本事了啊。不过这总比你上一个找的好多了,至少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四爷、四爷你听我说啊,我跟他不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吴羌羌急忙解释,解释着解释着,又老脸一红,“哎哟四爷你说的那个都是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男友啦,我现在眼光可好了,真的!”
    商四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然后平静、温和地问:“不是说让你们把她的头给老子铡掉吗?为什么她的嘴还能说话?嗯?”
    大魔王真的要动怒了,其他人赶紧把吴羌羌架到龙头铡上。陆知非这才看清楚,他们刚刚唱的是铡美案。
    但这不是重点。
    陆知非赶紧从水里爬上来,“请等一等!”
    “放心,还没轮到你呢。”商四瞄了他一眼,茶壶往后一抛,稳稳落在身后撑伞的那人的手里,而后眸光一冷,“斩。”
    “住手,这件事不能怪她!是我拜托她帮忙的!”陆知非心急,然而卡嚓的声音接着他的话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的耳边,他甚至还听到鲜血喷涌,头颅落地的声音。
    他全身僵硬地回头,就见戏台上一片鲜血淋漓,吴羌羌已经身首两处,被斩下的头颅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陆知非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好像全身的温度都被抽走,只剩下无边寒意。
    他转身怒视着商四,怒意在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显得尤为纯粹。然而他拳头握紧,指尖轻颤着,却抿着唇不说话。气氛有些僵持,商四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说:“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要骂我呢。”
    “我打不过你。”陆知非的理由很朴素。
    “所以你就默认我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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