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死了一回,还是他心胸宽广,再想起淩光, 恨有, 却没有当初那般强烈, 也不似当年一想到便会恶心的感觉了。
在神机境浑浑噩噩呆了几百年, 依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淩光仍旧冷冷的,却不像太华境里那般不爱搭理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桃花树底下数棋子。
他静静的上前, 拾起一颗白棋问淩光在干什么。淩光抬头,怔怔的看了他许久,忽然一笑, “我在等人。”
“等人与棋子有何干系?”玉虚望着淩光手中黑白棋子,微微蹙眉。
“三百六十一颗,我一天数一颗,数了一百多遍,可是我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来。”淩光抬指指向桃树下的一盘棋子,“我还等他叫我下棋呢,可是他扔下我一个,让我等了好久。”
玉虚看着那盘残局,心莫名一颤,半晌,“那你是在……”
“我在等你啊,师傅。”淩光冲他伸手,手指间躺了一颗黑棋,“你来陪我把这盘棋下完吧。”
花落如雨,玉虚看着淩光的脸,骤然后退一步,“既然是残局,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淩光抬眸,神情不变,眼中却像是有什么碎掉了,浓烈的感情溢出来,像是悲伤。
“师傅……”淩光开口,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唇瓣开合许久,终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一场不美好的梦,梦醒时他便看见了自己小徒弟那张俊俏的脸,满满都是欣喜。而自家小徒弟身边赫然站着他那大徒弟唯一的弟子,两人手腕间皆是血肉模糊。
他忽然就想笑,却不知该笑些什么。神魂俱损,他还是太过脆弱,便又沉沉睡去。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他已经身处太华境内。小徒弟抱着他被困在一处房舍内,而淩光数日便会来上一回。
他憔悴了许多,眉目间都透着一股阴郁,偶尔来院子里,也只是同谢归心说上几句话。
玉虚隐隐觉得自己知道淩光要作什么,还好此刻身处太华境,他置身于自己最熟悉的环境,而且也不知淩光在太华境做了些什么,他的元神被修补的格外快速。
终于让他聚集了足够的灵力,冒险用神识探视过了一回太华境,果然,淩光于整个太华境为阵法,打算将他的元神重铸,将他复活。
看见浩然台上被淩光抱着的自己的尸身,这心情还是相当微妙的。不过别的感情,倒也没剩下什么了。
因他的师傅,他收下了淩光,后续的一切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但是他死了,一切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给谢归心托了一个梦,本以为自家小徒弟活了这么多年能有点出息,没想到对方这身板早不是原来那个。
用灵力蕴养的壳子,内里存了一个元神,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他家小徒弟早就死了,这不过是有人用了极大的代价给他重新做出来的身体。灵力,修为自然不能同当年相比。
不过,这个壳子倒是意外的好用。自家小徒弟看见他的身体就蒙了,如果不是他出声提醒,小徒弟怕是就要被人捅出一个窟窿了。
不过就算后来躲过去了,还是被人按在地上揍,一身窟窿,血流了一地,让人格外不忍直视。
脚下毕竟踏着淩光设计的有益于他的阵法,玉虚收敛足了灵力,便悄悄同谢归心商量,正版对盗版,一个占了自己身体的幽魂他还是能干的过的。
他太久没活动了,重新拿起剑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不过……他还算是活着。
谢归心的新身体是个后来做出来的,终究比不上原来的结实,不过使了数个大招,便有碎裂的倾向。好不容易把自己原来的身体重伤,结果淩光却骤然赶来。
同对方对上脸的一瞬,不知为何内心骤然一紧。淩光对他的执念太深,任何东西,太执着就不好,总有一日会入魔障。今日淩光会为他屠戮上百人,以后若是有了新的需求,是不是会毁下一界?
这的徒弟是他养出来,教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也该由他了结。拼着元神重创,调动谢归心身体内的每一分灵力,攻向淩光。
昀辰还在路上,拖上这片刻,应该能把昀辰给等到。灵力涌动的那一刻,他骤然同淩光对视,桃花漫天,淩光一脸讶然,而后,眼中漫出无限欣喜,在无数剑气坠落的一瞬,淩光丢了手心的长剑,疯狂的向他冲来。
没有丝毫的防护阻挡,说是万剑穿身也不为过。他看见淩光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带了丝丝疯狂之意。
他忽然就不想再看,抬手甩出一道灵力将对方击飞。谢归心的身体已经将近崩溃,玉虚幽幽落地,看着不远处支离破碎的淩光,对方还在往他这边爬过来。
“……师傅……是你吗?”淩光的声音飘进耳中,他忽然就觉得很累,抬手一剑本欲了结淩光性命,却不知为何打偏了,穿过了淩光的腿。
“师傅,徒儿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徒儿以后……一定乖乖的。”
玉虚发觉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他想说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很多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人原谅的,而淩光和他,已经太迟了。
看着淩光的目光,玉虚忽然就不敢面对,狼狈的逃走,将烂摊子丢给谢归心,玉虚抽出自己的元神,从谢归心身体里逃出去。
正撞上淩光冲他伸出的手,细长的手指,其上沾了赤红的血和泥,明明触碰不到,却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凉气。
玉虚顿了顿,还是俯身,望向淩光的眼睛,其中空荡荡的,荒芜一片,像是什么东西都碎裂了。
“为什么,你看上的人偏偏是我。”玉虚望着淩光缓缓开口。
淩光没有天眼,看不见灵体,玉虚静静的看着淩光自尽,半晌,转身,正待离去,耳边骤然听到淩光的声音,音若蚊呐。
“师傅……命不可控,若说为何,只能说,天命……”
玉虚顿住,半晌,离去,不着一语,亦不曾回头。
淩光的一切,他都不愿再想了。孽缘,就该早早断了。
只是可惜了这桃木,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重新生出花来。
元神开始重新沉睡,玉虚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等到再醒的时候,面前是个紫衣的青芜山小弟子,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道友,你吃过阳春面吗?”
对方一脸诧异,然后带着他去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玉虚下意识的拿起糖,扔了三勺。然后在那青芜弟子诧异的眼神中挑起面条,塞进口中。玉虚蹙眉,都说糖甜,可为什么,这加了糖的阳春面,还是淡的,而且微微透着苦。
一碗面吃了三口,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同淩光最初的那一夜,对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问的那一句,“师傅,你对我可有一点点别的心思?”
玉虚忽然间抬头,望向窗子,半晌,自顾自的开口,“……有吗?应当……是没有的。”
青芜山满目碧翠,不见桃花,缥缈云气自窗外飘至屋内时,玉虚忽然控制不住的,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婚,绝对甜甜甜!!
第119章 章一百一十九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