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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现在这样子回去,你儿子估计要吓死。”
    好不容易把混乱的情绪压下去,刘月仙撇了眼自己的老伴儿有些无奈地这般开口。闻言的王如山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才微笑着道,
    “你这样可比我儿媳妇还年轻漂亮呢,我儿子看见了一定羡慕死我啊……”
    “去,你个老不正经的!”
    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老伴儿一眼,脸上摆着生气的表情,刘月仙心里倒也挺美。毕竟嘛每个女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她虽然这年纪大了,心态也落后了,但是眼看着自己和丈夫都变回了多年前的样子,她看着这个仿佛已经存在她遥远记忆中,却从未忘记的脸,忽然低下头小声道,
    “王如山,你能想起我来……可真好。”
    这句话让她身边的年轻男人表情一顿,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红着眼睛的年轻女孩,记忆里却全是她头发花白,这几年不辞辛苦地照顾着自己的样子。尽管他脑子不清楚了,可是他都还记得,他给她添麻烦了,可是她从没有嫌弃过他,穿衣喂饭吃药揉腿,痴痴傻傻的他从前没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如今这个时刻,他却忽然很想对这个已经和自己度过了一生的女人说一句迟到的情话。
    “月仙,谢谢你……能再想起你来,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这般说着,王如山凑到妻子年轻俏丽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对于他们真实的年纪来说显得有些怪异,在这种稚嫩的年纪却显得分外合适。路过的行人们并不会注意到他们这种在今天来说理所当然的举动,而这对在这个特别日子里恢复了青春的老夫妻就这样在路边相伴着坐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和那些年轻的小情侣一样在街上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逛起街来。
    “今天不做饭了,你儿子昨天还嫌我菜做咸了,今天就让他饿着。”
    “行,让那小子挑剔,饿着饿着,反正我们俩退休工资卡里有钱,今天我们去吃点好的!”
    “那我要吃牛肉面,你记得吧?纺织厂后面的那家,现在是他儿子做了哦,料都加少了……”
    “当然记得啊,吃完了面咱们再去转转,你身上这衣服几年没换啦!就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你儿子媳妇要还房贷啊,我哪里能给他们添负担……唉!王如山!你买个盐水冰棍给我吃吧!我那颗门牙都回来了!我要吃那个!”
    两个容貌回到了年轻时候的老人家边说边笑着走过一条条街道,男孩给女孩买了她牙坏掉之后就再没有吃过的盐水冰棍,还带着她去买了一身花哨的,小姑娘才可以穿的大红色羽绒服。试衣服的时候,服装店的老板一直在说,小伙子福气好啊女朋友真漂亮啊,而闻言的王如山就那么傻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刘月仙,接着歪过头一脸得意道,
    “说错啦,这都是我老婆啦。”
    ……
    夜色挂上天空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记忆里,这样两个人一起盯着一方黑乎乎的屏幕,在黑暗中悄悄牵手脸红的日子好像发生在上辈子了。不过幸运的是,至少现在的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是陪伴着对方走过这充满幸福和温馨的一生的人,而就在这桶磕碜嘴又难吃的爆米花即将吃完的时候,刘月仙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迟钝的呼唤。
    “月仙……月仙……”
    转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衰老的,秃顶的,布满皱纹的脸,没有曾经的年轻俊朗,就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傻老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在他的眼睛里,刘月仙看到了同样又胖又老的自己,而在红着眼睛笑了笑之后,她在黑暗中紧紧牵住自己丈夫的手,接着带着哭音的小声说了一句,
    “笨老头子,没个消停。”
    ……
    “我又相信爱情了呜呜……太感人了呜呜!”
    攥着萧南烛的袖子不停地吸着鼻子,作为始作俑者的情人节和萧南烛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情绪解脱出来。
    “吵死了……”
    嘴里叼着烟堵着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能消停一下的萧南烛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而在反复强调也没有丝毫作用的情况下,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低咒了一句又把情人节的嘴给捏了起来。
    “你……这……个……死……单……身……狗……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男……朋……友(o#゜ 曲゜)o”
    眼神鄙视地瞪着萧南烛,情人节反抗了半天却还是被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的余地。见状的萧南烛勾着嘴笑了起来,简单粗暴把这家伙一抓就开始大步地往家里走,这个过程中情人节一直在大喊大叫,萧南烛权当做自己已经聋了,而就在他们又一次走过白天的街心广场的时候,萧南烛却忽然看到了广场上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和欢呼着在那里庆祝的人群。
    “哦!啊哈哈!烟花啊!看啊!”
    路过相拥的情侣们发出欢快的笑声,烟火照亮了萧南烛黯淡的瞳孔,也让他冷漠的表情变得真实了几分。
    “喂。”
    萧南烛笑着开口。
    “干嘛?”
    情人节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
    ——“情人节,快乐啊。”
    第13章 廿九
    之后的几天Y城下了场大雪,瑞雪映照丰年,将这个多少年都没有下过雪的南方城市妆点的银装素裹。街头小巷沾染了节日的喧闹气氛,家家户户也都在筹备着新年,尽管对现代人来说,他们对于春节的起源和诸多习俗已经未必完全清楚了,脑子思考的更多也不过是过年到底公司学校会放假几天,可是这依旧无法改变春节是个注定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凑在一块儿守望来年一切顺利的美好节日。
    萧南烛今年过年的安排,司徒张当然也有叫他去他自己家过年的打算,他早早的就和萧南烛提过这件事,但是萧南烛自己也不是十几岁全不懂事的毛小子了,自然明白非亲非故的大过年还跑人家家里去总是不太合适的。即使那是以前十几年的老邻居,即使司徒张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可是萧南烛还是冒着被司徒张臭骂的威胁果断拒绝了,而这么一来,他自然也就成了这个春节里最空闲也最无所事事的人。
    李茂他们几个倒是有单独找他出去吃了两顿饭,酒桌上一番呼朋唤友,故弄玄虚,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一时间又多了不少隐藏客户。
    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有自己做生意的,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李茂和做保险的曹胖子都有心想把萧南烛拉进他们这个圈子来,所以每每都极为热心地给萧南烛拉拢人脉,毕竟上次见面之后萧南烛也都有象征性的给了他们各自一点甜头,一个进财的忠告,一个祸至的警告,让两人都算是有所收获,也对萧南烛的能力越发深信不疑。
    如今这看似不经意的几次酒局,却是他们俩向萧南烛示好的手段,毕竟再好的烟酒馈赠,也抵不上这样的人情往来,要想获得长久的利益就得先成为真正的朋友。而这些酒桌上所见的乱七八糟的人之间共同点就是都是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处于事业,家庭和婚姻等方方面面的矛盾发生期,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些迷信,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并不介意尝试着寻找一些特殊途径来解决自己的困难且出手大方不记后果,而这对于对钱财富贵明显有着庸俗渴望的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行,老曹,晚上见,还是老地方是吧?哦,老赵不来?什么?长途路上出车祸了?住院啦?那真是太不幸了,我改天一定给他送个花圈……哦不花篮去看看啊……”
    捏紧手中的烟,萧南烛此时正站在客厅里和那头的曹胖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或许是早料到那个赵天生会有这般倒霉的下场,所以现在的他倒也不那么惊讶,毕竟这祸是他自己招惹上的,也不能怪谁,他再这么胡搞下去,老天爷早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么想着,萧南烛脸上的表情也冷漠了些,可就在他背过身时,有个低着头的男人从卧室里推着块抹布爬了出来,默不吭声地便开始跪在地上用力地擦拭着地板,而一看见萧南烛在客厅里边打电话还边走来走去,光亮的地板上瞬间留下了一串脚印,他立刻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接着把眉毛一皱有些不高兴地瞥了萧南烛一眼。
    这一眼带着着些责怪的味道,搞得萧南烛立马就配合抬起了脚,见状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地板擦干净了又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灰尘,这幅和他形象格格不入的景象莫名的让萧南烛有些想笑,而在沙发边坐好后,他看着系着条立白洗洁精字样围裙的年轻历神,眼神倒是玩味起来了。
    今天是二月十七号,也就是农历廿九,前两天那二位帮着他劳心劳力的干了不少活儿,之后也就各自回年历去休息了,可是这到了今天早上吧,眼看着要过年了的萧南烛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倒有些堵心了,所以早上瞅着空儿他就让当天上班的廿九一起和他在家做了个大扫除。
    廿九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模样泯灭于众人,却沾着点气质特别的光,有几分招惹人的气息。萧南烛打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前面那些出现过的历神都不太一样,或许是那双冷淡的眼睛,或许是他那双暗含力道的手,活在现代倒像是个正经军人的模样。这难免让萧南烛有几分亲切之感,所以一直在和他套近乎,可是不管是他怎么和廿九说话,这人就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干着自己该干的活,而在之后亲眼看到廿九一扫帚斩杀躲藏在家中角落里的一只已经成了型的邪祟时,萧南烛先是仰头看了眼飘散在空气中泛红的灰尘,接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因为好几年都没在家住过了,所以房子的边边角角难免会藏污纳垢,像是容易引发火灾的肝火人怒,容易带来厄运的孤独寂寞都在床板底下,沙发底下到处流窜着,只要这扫帚拖把一碰就发出一阵酷似人类尖叫的怪声。
    萧南烛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过,听廿四说了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家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这种害虫,只要产生家庭矛盾和个人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慢慢积累,最终形成灾祸,今天他原本就是想把趁着年尾把这些东西都给扫出门去,免得积攒到明年继续晦气一年,而廿九倒是干脆,也没给萧南烛什么发挥的机会,自己直接就像抓四害一样把他们全部抓住并分类处置好以后,而看着这人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萧南烛也是有些无话可说起来。
    “我除他们本是天经地义,他们的繁殖率可不比蟑螂低……”
    用抹布擦拭着自己的手,廿九注意到萧南烛一直在看着自己便这般回了一句,他说话的声音沉沉的,挺闷的,一看就是性格十分死板的人,而萧南烛倒是没觉得他无趣,反而把放在地上的那几个分类好,此时还在活蹦乱跳的垃圾袋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接着笑着转头开口道,
    “你抓这玩意儿可比廿八廿七利落多了,他们俩昨天抓个邪祟和小姑娘看见耗子时的还敢给我喊,谢了。”
    “……”
    闻言的廿九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萧南烛的夸奖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种循规蹈矩的味道,除了忠诚和沉默,连一丝活人气都快没了,这让萧南烛心里一动,也下意识地想对这人愈发耐心些,所以无论是之后做什么,他都一直不厌其烦的和廿九说着话,尽管廿九除了恩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而到快晚上的时候,李茂倒是先曹胖子一步到了个急急赶赶的电话过来。
    “萧老弟,现在有空吗?有空过来帮我看个东西行吗?我这边工地出了个问题,必须得你亲自过来看看了,我都快急死了……”
    听李茂的口气,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彼时萧南烛正在家门口和廿九一起贴着福字,这张福字和廿九手里的那副对联都是廿四亲手写的,看这字体风韵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落在纸上很是好看,而廿四还特意跑出来和萧南烛说明了一下他写的这对联和福字的特殊功能。
    “我这字啊都是开过光的啊,贴在门口啊别说小偷强盗了,连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那福字必须得倒着贴知道吗?保证你来年幸福的像尔康一样,你要是再不放心啊,可以把我和廿五的照片贴在门口,我们俩可比那傻乎乎成天睡大觉的门神靠谱多了嘛o(* ̄▽ ̄*)ゞ……”
    对于廿四的后一个建议萧南烛想了想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李茂的电话来的不巧,他和廿九也只能放下还没贴好的对联直接就出门去了。等打了车赶到了他那个在城郊的工地,刚一走到外面做到一半的工程地,廿九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而同样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萧南烛一抬眼便看到李茂带着一个小工头就飞快地应了上来。
    “萧老弟你可来了嘿嘿,快快外面冷得很啊,要不进去坐坐啊,就是环境不太好……”
    李茂的话萧南烛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工头的脑袋上,而那头破血流的小工头也低着头一脸狼狈地看了萧南烛一眼。意识到估计是李茂的倒霉工程遇到什么事了,萧南烛拿了只烟递给李茂和那工头,接着自己也点了只叼在嘴里,抬抬下巴问道,
    “让你过年这几天别开工,你又来事了是吧?出事故了?死人了吗?”
    “没没没死人,就是受了点伤……萧老弟,我知道你之前那么说是为我好,但是这工程放在这儿不动,硬是拖到四月份之后这根本不可能啊!我这拖一天就是一笔损失,工人们不干活可还有开工资的啊,你就老实和我说一句,这二三月就真的没有一天适合开工的吗?”
    尴尬地搓着手,李茂说这话萧南烛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搞得他这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这偌大的工地老这么出事,他这心里也不踏实,更何况他们这些做建筑工程的,其实都有些迷信,毕竟那种盖大楼打地基挖出个女尸坟地的是老有,难免不让他们害怕,而直到他说完,萧南烛这才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道,
    “这见过要钱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行,既然李老板这么问了,我也就回答你,你这工程地下面阴气的很,早几十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不到惊蛰万物复苏,是绝对不能开始破土的,不过您现在求我,我倒是也能给个办法,只不过……”
    “咱们来谈谈具体的收费标准你看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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