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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头的视野虽说比青石板上要开阔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宅院到处都有高矮不一的封火墙,挡住了大半景象。薛闲所见,无非是白皮黛瓦青石板,以及一些不知能否走通的窄门。
    他盯着那东西南北四方都有的窄门,又扫了眼高高低低的墙头,心里多少有了些计较。
    在这种静止的四方宅院里碰上鬼打墙,想要破阵而出,遵循的无非还是八门遁甲。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以及死门,一门一变数,走错了往好了说是出不了这个局,往坏了说便是非死即伤。
    这宅院是四方套着四方,所谓的八门也是一层套着一层,解起来必然颇费力气。
    薛闲身份有别于常人,他本就没花功夫琢磨过这些碎碎糟糟的东西。就他前半生而言,这些东西于他也起不了大作用。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行动不便还撞上鬼打墙的一天。
    所以,让他坐在这里盘算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门,不如给他两刀来得痛快。
    “让我拖着两条废腿四处找人?”薛闲嗤了一声,心说:我怎么那么恨自己呢?
    他傲惯了,不到万不得已,打死也不会脸皮扫地折腾自己。若实在是万不得已……那还是直接打死吧。
    这破宅院连风都少得可怜,他连个借力的东西都找不到,就算琢磨出了该往哪里走,他又该怎么走?爬过去还是挪过去?
    光是想想那画面,薛闲就觉得牙疼。
    做梦吧,谁爱爬谁爬,反正他不爬!
    薛闲背倚着树干,咬着舌尖琢磨了片刻,伸手在怀中的暗兜里摸了一把,摸出了一张黄纸。
    黄纸有些拧巴,打了许多道褶,一看这东西自打进了薛闲的手,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薛闲对它还颇为嫌弃,两根手指夹着一端,将它抖开了一些。就见那黄纸面上画着一团妈都不认识的狗爬字。
    不过薛闲认识。
    这是他路经饶州府的时候,从一个算卦的道士那里摸来的。
    那道士留了两撇歪斜的八字胡,带着个破布冠,眼角有一道青痕,不知是胎记还是被人打的。他整日窝在桥边,借着算卦改字,卖出去不少自编自画的黄符。这人也是个奇男子,既然要卖符,好歹练一笔能蒙人的字再说。这老道倒好,端着一笔狗爬字画黄符,一点儿不知羞,也不怕卖不出去。
    薛闲在他那卦摊底下逗留过几日,瞄过一眼他画的黄符,大多是些只能当摆设的玩意儿,只有极少数的一些,笔画流畅,能堪些小用。
    也仅仅是小用。
    比如说是辟邪的黄符,实际也就能驱个虫蚁;说是能延年益寿的黄符,实际也就能缓解个小厄小疾。
    薛闲怀里这张,就是他看着那道士画出来的。
    “承南方龙君云雷座镇。”薛闲眯着眼,懒懒地将那张符上的字逐一念了出来。这些字大多被绕了八百回,神似蚯蚓,九曲十八弯,也难为他还记得。
    单是听这内容,就差不多能猜到,这是一张请雷的符,也不知道那道士闲来无事练这玩意儿作甚。
    不过说是请雷,单就这张皱巴巴的黄符,那必然是请不动什么南方龙君的,顶多能招来两根云丝,遮一遮太阳。但同样的黄符,落在薛闲手里就不同了。
    因为这符上请的什么南方龙君,不才,多半指的就是薛闲本人了。
    虽说他现在这纸皮身体没法亲自作妖,但借个黄符作媒,多少还是能试一下的。
    于是他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拨开瓶塞,一股混着古怪冷香的腥甜味道便隐约散了出来。
    薛闲皱了皱眉,即便是自己的血味,他也不曾觉得好闻到哪里去。
    他将黄符在手掌中摊平,又从小瓷瓶中滴了一滴暗红色的血,血珠瞬间在黄符上融了开来。
    薛闲收了瓷瓶,将黄符顺手抛了出去。
    纸符在离手的瞬间,从血迹中心处陡然起了明火,瞬间便烧了个干净。
    乍然间,狂风骤起,汹涌的云潮从远处滚滚而来。
    天色倏然一黑,好似被泼浇了淋漓湿墨。雪亮的蛛网从九天之上当头劈下,一道惊雷平地而起,活似贴着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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