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婢女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这时离曜已经隐隐猜到是怎麽回事,一脚踹开房门。
小孩子被吊在房梁上,下身系着裤子,上身却是赤裸,娇嫩的肌肤上全是鞭印,他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里看不出情绪,无论是惊讶、怀疑、警惕,或是愤怒,都被隐藏得极深。
李总管倒抽了口凉气,不管这孩子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不管殿下对他是什麽态度,可他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这两个伺候的婢女也太心狠了!
“殿下,”李总管小心翼翼观察离曜神色,“您看……”
“取下来吧。”
“是,是。”李总管小跑上去,他身量矮,垫了椅子也够不着孩子,回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离曜,离曜摇摇头,走上去解开楼影手腕上的粗绳,把他抱在怀里,下意识揉了揉他脑袋,“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楼影的声音很沙哑,不像一般孩童那般清脆,离曜估计,是被这两个婢女折磨过声带的缘故,他抱着楼影迈出屋子,庭院中间是那个自知犯了重罪的婢女,远处,楼阁巍峨,离曜眯起眼,沈声道:“我是你父亲。”
楼影嘴唇动了动:“她们说……我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
李总管额头上瞬间滴落一滴冷汗,“殿下,这两名婢女,您想怎麽处置?”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离曜笑了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为什麽这样做!”
婢女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天人……”
“另一人呢?”
“采娟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楼影轻声道:“鞭子打断了,她出去找新鞭子。”
离曜心里狠狠一揪,李总管上前道:“殿下,府里的奴才都是陛下送您的,陛下当时说了,您对谁不满意,想怎麽罚就怎麽罚,依奴才看,这两个婢女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殿下不如折了她们腿,扔出府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就依总管的意思办。”走到院门口,离曜又回身,缓缓道,“另外,再一人加五十鞭。”
“是,殿下!”
楼影身上有多处鞭伤,如果仔细看,还有不少地方被蜡烛烫过,被针眼扎过,医官替楼影上药时,那孩子竟然抿着唇吭也不吭,看得离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痛吗?”
楼影回过身,胆怯地看他一眼,狠狠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什麽,楼影……与父亲说说话吧。”
“我不知道说什麽。”楼影含含糊糊道,“而且,说错了,你要打我。”
“我不会打你。”
“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不会打人吗?”楼影小心翼翼问。
“嗯,”离曜轻声道,“在你六百岁前,你犯了错,我都不会打你。”
“六百岁後呢?”
“六百岁後……”离曜叹了口气,“六百岁後,你已经很大很大,你会长高长壮,你会慢慢的有成年人的身形,到时,我想管教你,多半也不成了。”
“那就是说,你永远都不打我?”楼影有几分不信,“你,你为什麽不早点来找我?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见过的,你出生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楼影挠了挠脑袋,“父、父亲……”
“嗯……”
“她们骂我是小杂种,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也有父亲,我也可以好好地,与一个人心平气和地说话。”楼影偷偷瞄向离曜,“在她们面前,我从来都是跪着的,她们说我血统低贱,只配跪着。”
“是麽?”
楼影直觉面前这个男人是生气了,但他还是揪住被褥,大着胆子问:“父亲,是不是以後都不会这样了?你以後,是不是会好好待我?”
离曜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後轻轻拍在楼影头上,“……会……以後,都好好待你。”
“原来这就是父亲……”楼影喃喃道,“要是,我早些有个父亲,就好了。”
☆、(6鲜币)妖禁158
洛宸当年,究竟是怎麽放心把楼影交给自己的?离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以洛宸对楼影的喜爱程度,不是应该把楼影带回天界,百依百顺地宠着吗?还是说,当时他相信自己既然答应了善待楼影,就一定会做到?
可实际上──
离曜摇摇头,陡然生出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父亲,您在想什麽?”
“我在想──”离曜顿了顿,“楼影,想要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那是什麽?”楼影仰起脸问,“会抢我的吃的吗?”
见被自己抱着的楼影眼巴巴望着桌上一溜的美食,离曜哑然失笑,“不会,父亲不会让你们饿着。”
楼影点点头,“那无所谓了。诶……”忽然想到一事,楼影又道,“那、那,他们会不会抢走父亲?我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我不要父亲被抢走。”
周围伺候的内侍都轻声笑了起来,离曜舀起一勺糯米粥,吹了吹,喂到楼影嘴里,“楼影的父亲,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啊,这就好!”楼影兴高采烈地蹦跳起来,离曜赶紧抱紧他,“别乱动,小心跌下去。”
“嗯嗯。”楼影一叠声地答应,这几天的生活简直匪夷所思,不但有东西吃,还有衣服穿,父亲有空的时候,总是亲昵地把他抱在怀里,晚上他睡不着觉,父亲还会守在床边,讲故事给他听。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了父亲,所以他很乖很听话,绝对不会顶撞这个男人。“我可以吃这个吗?”楼影指着一道花花绿绿的菜,“父亲,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殿下,”李总管从门外走了进来,伏在离曜耳边,低声道,“六殿下来了,奴才估计……是为了小殿下的事。”
“五哥──”轻舟和离曜关系好,也不等人通报,急急闯了进来,这三百年,他又长高了不少,不过仍是副急性子,丝毫没长进。冰冷的目光在楼影身上轻轻一扫,“五哥,你这是做什麽?”
楼影被他吓住,反过身去搂离曜脖子,“父、父亲……”
离曜有些不悦,安抚地拍了拍楼影背,“舟儿,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听人嚼舌根说五哥宠着这小子,我还不信,今日来瞧了,真是闪瞎我的眼。五哥,你忘了他是怎麽来的了吗?”
离曜淡淡道:“我生下来的。”
“你,你!”轻舟怒气冲天,“那三百年前是谁把我衣服脱光了,吊树上示众?五哥,你忘了,我可没忘!”
端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抖,“舟儿……”
“五哥,你真让我失望,你把他当儿子待,那大哥怎麽办,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父亲,我让您为难了麽?”
“不是。”轻舟脾气大,发起火来踩碎了好几张椅子,搞得房里乌烟瘴气,离曜出了会神,道,“不关楼影的事。”说罢,又向正在带着几名内侍收拾椅子残骸的李总管吩咐,“过几日,府里办个宴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