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苏知乔在沈慕家门口不断徘徊着， 楼道里的感应灯明灭不定， 映照着苏知乔眉心的愠怒。沈慕到底在哪儿？不是说要自己等他二十分钟吗？这都快半个钟头了！习惯了沈慕向来准点的苏知乔简直无法忍受。
电梯叮地一声， 门开了。眉目含霜的沈慕迈出电梯。
“沈慕！我有话要问你！”苏知乔一看见他， 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张嘴正要说， 就被沈慕打断了。
“正好， 我也有话要问你。”沈慕打开门进屋， 把电脑包掼在玄关上，扭头看着苏知乔， 眼底是山雨欲来的怒意，苏知乔却全然没有发现气氛的不对劲。
这屋子苏知乔已经很久没有踏入了，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样板房的干净模样，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他之前留在这里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收起来， 还是直接丢掉……苏知乔分了下神，没听清沈慕的话：“什么？”
沈慕一句话砸了下来：“当年，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记？”
“……”苏知乔先愣了一愣， 随即露出了见鬼的表情来。晴空霹雳， 四字不足以形容苏知乔此刻的心情。
“你怎么会知道？”疑问脱口而出，完全不给苏知乔留下掩饰的机会。他猛地闭上嘴， 对上了沈慕骇人至极的眼神。
“你真的看过我的日记。”沈慕点点头确认道，嗓音嘶哑。
尘封多年的往事在这个当口骤然翻开，荡起的灰尘呛得睁不开眼， 心口生疼。高二开学的前一天，夹在书里的日记……
他跟沈慕之间的事，到今天已经是一团乱麻，若要究根问底，就起源于那本日记。苏知乔张了张嘴，却无法否认自己偷看日记的行径。他已经骗了沈慕一次，不能再骗第二次。他硬着头皮坦白道：“我看了。”
沈慕笑了一声，声带嘶哑得像是要沁出血来：“苏知乔，你真行。”
苏知乔隐隐感觉到一阵山雨欲来的危险感，他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你把它夹在了暑假作业里，我抄的时候看见的。”
他越说，沈慕的脸色就越难看，他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好像越描越黑了，不管怎么说，他偷看的罪行都是抹灭不掉的。
“原来是那一次。”沈慕露出点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你第二天就要求坐我的车上学。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吗？我在车棚里练习了好久，才叫出那一声乔乔。”
随着沈慕的话，苏知乔也不禁回忆起那个清晨，初夏的风带着好闻的草木香，冷着脸的少年递给他一个头盔，很酷的样子：“乔乔，上车吧。”
“你觉得很好笑吧？早就知道我喜欢你，还装得一脸纯情的样子。”沈慕一边说，一边逼近苏知乔，苏知乔只剩躲闪的余地，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被压在墙面与沈慕之间。
沈慕的眼睛通红，里面燃烧着两簇火焰，苏知乔感到一阵心慌，别开脸去，却被沈慕狠狠捏住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五年前，我以为你是三心二意，喜欢上了黎秋阳。现在我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自作多情。”
“没有……不是的！”苏知乔脱口而出，太多的情绪涌现出来，苏知乔混乱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急得眼圈都红了。
“没有？不是？你没有偷看我的日记，还是说，你不是为了耍我才跟我在一起的？”沈慕反问。
“……”苏知乔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情实感地骗人总会遭报应的。那些年少荒唐做下的孽，在这一刻反噬回来，重重打在他的脸上。苏知乔现在恨不得穿回去，狠狠地抽十七岁的自己几个嘴巴子，让你骗人！他的嗓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有。”
“又要哭了吗？”沈慕低头看着他，抬手往他下巴上捏了一下，轻佻而讽刺：“小少爷，这一套不管用了。”
苏知乔的眼里汪着水，长长睫毛急促煽动了几下，被沈慕一句话给憋了回去。他恶狠狠地抹了把脸，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对了，我也有事问你的！你就没有骗我吗？你让人每天送给我的文件，你还是要重新批改一遍，真正的决策权在你！你联合整个公司的人耍我！”
苏知乔一口气吼出来，眼泪也不争气地冒了出来，顺着白嫩脸颊一路滚落，红红眼角看着无辜又委屈。
沈慕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笑意：“不然呢？当真把公司的事交给你处理？叔叔把公司交给我，不是让你败的。”
他倾身逼近，滚烫呼吸落在苏知乔的脸上，逼得他扭过头去。
“你就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能做好！“苏知乔咬牙，抬脚重重踩在沈慕的脚背上：“所有人都知道真相，陪着我演戏，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觉得很好笑是不是？”
沈慕不闪不避，手上加力捏住苏知乔的下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还辞退了一批元老，还有我三叔。还有，就连那份授权书，也是伪造的是不是？”沈慕的呼吸落在颈侧，那是苏知乔最敏感的部位之一，皮肤上泛起一阵电流般的颤栗，他的嗓音也跟着发紧：“他们都说你是为了独揽大权……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慕盯住苏知乔，他那双眼根本隐藏不了任何想法，被沈慕一眼就看到了底。
到底是怀疑我这个外人。沈慕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出的话刻薄如刀：“还能为什么？他们不都把原因告诉你了吗？”
“我不信他们的话，我要听你说。”苏知乔忍着疼，紧紧盯住沈慕的眼睛。
“你不信，又怎么会来问我？”沈慕嗤笑：“小少爷，你把苏氏送到我手上，我还有往外推的道理吗？”
“……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骗我？”苏知乔瞪大了眼睛。
沈慕漫不经心地点头：“是，我是在骗你。你当年不也骗了我吗？也好，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苏知乔一时间怒不可遏，口不择言地道：“秦岭告诉过我你不安好心，要我小心你，我不相信。黎秋阳也说过，我也不信。我现在算是看透了，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会好心帮我！”
一听见这两个名字，沈慕身上掀起暴怒的烈焰：“秦岭说，黎秋阳说，苏知乔，你自己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不是你自己承认的吗？”苏知乔脑子里乱轰轰的，被沈慕一凶，更是只剩下恼火。他挣开沈慕的手，直指门口：“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沈慕怒极反笑：“这是是我家。”
“我走行了吧？对了，你不用再来苏氏了！”苏知乔哽了一下，还不忘警告沈慕一句，抬脚就走，却被沈慕一把扯住了手：“你干什么？”
沈慕讥诮地挑了挑唇角：“我替苏家卖命这么久，你让我离开之前，总该付些报酬。”
他的眼神让苏知乔本能地感到了一阵恐惧，他往后退到门边去摸把手，一边故作镇定地问：“什么报酬？你要钱，还是要股权？”
“那些我都不要。”沈慕盯着苏知乔，意味深长道。
“不要算了！我还不想给呢！”苏知乔猛地甩开沈慕的手，摸到门把手拧下就想跑，可是把手分毫未动。他急忙又拧了几下，门被反锁了。他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对上了沈慕好整以暇的眼神：“你干嘛锁门？！”
沈慕不紧不慢地靠近，仿佛是饿了许久的狼在打量肥美的猎物。
苏知乔头皮发炸，怎么也打不开门，索性转身，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往沈慕身上招呼：“滚开！姓沈的你每次都这样，别过来！”
这样的小把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可惜这一次却似乎有些不同。沈慕抓住他的肩膀，将人狠狠地掼在墙上，疼痛袭来，苏知乔登时头昏脑涨，浑身发软地滑了下去，被沈慕脸朝下压在地板上。脸颊被冷硬地板压得变形，苏知乔挥手反抗，却抵不过沈慕的力气。
苏知乔咬住自己的手背，眼前一阵阵模糊，可那疼痛却是真实的，刺激得额上冷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