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霞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谁弄断的?”
折柳张了张口,想要解释,说出来的却是:“此后你不要再送了,苦雨峰用的剑师尊自会亲手炼制,无需你操心。若再送来,皆如此剑。”
一字一句,皆是景枫所教,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依言复述。
玄霞的脸色变得苍白:“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玄霞一把抢过了断剑,指尖轻抚断面,有幽绿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折柳的灵气,玄霞十分熟悉。
少年漂亮的脸上乌云密布,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我问你,是你不要我送,还是他不准我送?”
“是,是师尊不让的。”虽觉得直说有些伤人,但早些让玄霞清醒为好。
“他说不让就不让?你倒是听他的话。”玄霞冷嘲一声,又问:“那剑是谁弄断的?”
折柳纠结片刻,道:“……师尊弄断的。”
“你骗人!”玄霞大声道,“这上面明明是你的灵气!”
“我没有骗你!我正在看剑呢,然后师尊握着我的手敲了一下,剑就断了……”
玄霞更气了:“握着你的手?你让他握着你的手?折柳!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还知道检点吗!”
折柳被他这么一吼,也渐渐带上了怒气:“我们是师徒,关系不比寻常人,平日里学剑师尊也要握着我的手教导,怎么就不检点了!”
玄霞猛的咬了牙,瞪大的双眸慢慢浮上一圈红晕。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好的很,你们是师徒,自然亲密如此,我反到是个外人了。”
眼见少年钻了牛角尖,折柳无奈,放柔了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师尊对我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人……”
少年却红着眼眶,似有无尽的怨念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我哪里配得上你们苦雨峰,今日嫌剑长了,明日嫌剑厚了,一会儿锋刃太钝,一会儿剑柄太短,如今好不容易有把入了眼的,又折断了送回来羞辱我……你们师徒若看不起我,大可直说,何必一次一次联手作弄于我!”
折柳这才恍惚明白,原来是铸的剑被师尊嫌弃了,她忙从须弥戒中拿出那放了几年的玄天寒铁,递给玄霞:“这个给你。”
玄霞眼中还含着泪,语气里却透出惊喜:“给我的?”
“嗯,”折柳点头,“你用这个给师尊铸剑吧,师尊是水灵根,用这个最适合不过……”
玄霞:“……”
然后少年就发了怒,抄起寒铁一把扔了出去。
趁着折柳转身去捡,他砰的摔上院门,隔着墙朝折柳喊。
“滚!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折柳捡起寒铁握在手中,想返回去敲门,同玄霞再好好说说,却被人拉住了手。
她转过头,景枫正神情淡然的站在旁边。
他的手修长有力,将折柳的手拢于掌心。
折柳挣了挣,没能挣脱:“师尊,玄霞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得去跟他说个明白。”
景枫却道:“他如今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你先随为师来,为师有事找你。”
“师尊有何事?”
“今日为师要教你,何为太上忘情道。”
太上忘情道。
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无情道。
折柳扶住了额头。
她原以为早已不记得的事,如今想起来竟然历历在目。
连少年当时微红的眼眶和轻咬的嘴唇都清晰无比。
如今记忆里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仍是极好看的眉目,仍是一袭明艳的红衣,连那趾高气扬的神气也依旧如昨。
折柳觉得有些奇怪,她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想起玄霞的?
似乎是自催寒剑折断之后。
那她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去想他?
似乎是从喜欢上牧泽之后。
想到那个腼腆憨厚的青年,折柳眼中带上了一丝温柔。
玄霞看的微怔。
他不知多少年没见过折柳这样的神情,不由也放软了态度。
“你既已想起,便知当年之事是你的错,如今我不准荒火峰人为你铸剑,也是你咎由自取。只是本座向来宽厚大度,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将这柄剑借你一用,也未不可。”
折柳从沉思中回神,淡淡应道:“多谢玄霞真人好意,只是不必了。”
“不必?”玄霞怒道,“怎么,你当真要用那小子的破剑?”
“是。”
“为何?!”
“因为我喜欢他。”
玄霞袖中双手猛然握紧。
半晌之后,才哑声道:“本座倒是奇了,声称自己修的是太上忘情道的折柳真人,竟然也会喜欢上他人?”
折柳微垂双目:“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之人罢。”
玄霞紧咬了牙关,冷眼看向盈草手中长剑。
他生性骄傲,从不愿向人低头,几次叁番同折柳服软已用尽他所有勇气。
比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更让人绝望的是什么?
是当你以为她对所有人都冷心绝情时,她却喜欢上了别人。
玄霞猛的站了起来,他夺过剑,一个挥袖,将其扔下了苦雨峰的山崖。
碧绿的宝剑如同一片柳叶,悠然坠入了云雾深涧之中。
“好一个命定之人,那本座便祝折柳真人得偿所愿。”玄霞冷冷说道,“只是莫要忘了,景枫玄君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