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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流言蜚语,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那些从她不在意的人口中说出的话,根本伤不了她。
    秋兰不解:“那是为什么?”
    苏锦瑶嘴角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道:“晚了,歇了吧。”
    秋兰见她不愿再多说,也就没再多言,点点头扶着她去就寝。
    苏锦瑶熄了灯歇下,刚躺了没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狗吠声。
    这狗是老观主早些年送给她看家护院的,机灵得很,白日里时常在山上四处游猎,晚上就回来在院门口守着,哪都不去。
    她在黑暗中蹙眉坐起身,听到外面的狗吠声很快被秋兰喝止,紧接着是一阵人语,似乎是秋兰在跟来人说着什么。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敲响,秋兰在外面道:“大小姐,老爷来了,说是……想见您。”
    老爷这个称呼苏锦瑶有阵子没听到了,坐在床上愣怔片刻,才道:“知道了,让他稍等。”
    苏锦瑶穿上外衫,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子,在外间见了苏常安。
    苏常安这些年老的很快,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已两鬓斑白,看上去像是年逾五旬。
    而苏锦瑶这些年长高不少,五官也越发明艳,眉眼间跟她娘越发相似,站在那里便宛如秦氏又活了一般。
    苏常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唤出一声:“昭昭……”
    这是苏锦瑶的乳名,他已整整七年没叫过了。
    苏锦瑶却神色淡淡,并未因这个称呼有丝毫动容,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便收了回去,径自坐到主位上。
    “苏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一句苏大人,将苏常安本就忐忑的心击到谷底。
    他眸光低垂,两手局促地握在一起,四下看了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我听说白日魏氏来的时候,惹你不快,便想着来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他不敢当着苏锦瑶的面将魏氏说成“你娘”,便以魏氏代称。
    苏锦瑶神色依旧冷淡:“只是赔不是吗?”
    苏常安为什么来,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白日魏如玉刚走,他此时就到了,算算时辰,应该是魏如玉回去后没多久就从京城启程了。
    这般着急,除了为了让她回去见楚毅,还能是为什么?
    苏常安爬了许久的山,喉中干涩,下意识想从身边的高几上拿茶杯喝茶。
    一伸手才发现手边并没有杯子,苏锦瑶连杯水都没让人给他倒。
    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讨要,只能忍着,道: “除此之外……还想问问你,为何不愿回去与楚将军成亲?我看他……”
    “成亲?”
    不等他说完,秋兰瞪着眼睛打断。
    “楚将军去你们苏府提亲了?”
    “是啊,”苏常安不解,“魏氏白日就是为这个来的啊,她没跟你们说吗?”
    “说了才怪,”秋兰道,“她只说楚将军要见我们小姐,一上来就凶巴巴地让下人把小姐强行带回去,好像我们小姐是个什么物件,她想拿去给谁看就给谁看似的。”
    苏常安一听,哪还不明白为何白日苏锦瑶会打了魏如玉一巴掌。
    苏锦瑶性子傲得很,对魏氏又极其厌恶,魏氏好好跟她说她都不见得能听得进去,何况是让人强行将她带走供人挑拣。
    她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向来只有她挑拣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来挑拣她了?
    苏常安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心慌。
    他抬袖抹了抹额头,道:“魏氏粗鄙,昭昭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与阿吉……你与楚将军,原本就情投意合,也大可不必因为她而耽误了自己。”
    “情投意合?”
    苏锦瑶又有些出神,似乎是在回想往年那些事。
    过了好半晌,她才唔了一声:“当年确实是曾情投意合的,但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了。”
    苏常安一怔:“昭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他了?”
    苏锦瑶轻笑,身子斜靠在椅子上,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谁说七年前喜欢过的,七年后就一定还会喜欢?”
    “苏大人当年不也曾对我娘起誓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爱她一个。但后来呢?现在呢?你对她,还一如从前吗?”
    第3章 太晚   小姐还唤我阿吉就好
    苏常安肩膀轻颤,两手死死握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不敢回想与秦氏的那些过往。只要想起,就难免记起她死时的模样。
    苏常安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道:“爹知道……知道对不起你娘。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那些事,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已经毁了。”
    苏锦瑶打断,声音比刚才还冷。
    “从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从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你娶了魏氏,将她和她的孩子接进门,从你听了她的话想将我送进宫,从你任由她把我送到这道观不闻不问开始,我的一生就已经毁了。你现在再来跟我谈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苏锦瑶已经很久没有对着什么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这些年她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两年前老观主死了之后,她身边就只有秋兰了。
    今日白天跟魏如玉说的那几句,是她这两年除了秋兰以外,第一次跟别人开口说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不会再这样跟人争辩什么了。
    可是七年前跟阿吉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苏常安,有些话她七年前没来得及说,憋了七年,也没有因此就忘了。
    那些愤恨,不甘,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跟她的桀骜一样,成了她的一部分。
    苏常安头垂的更低,佝偻着坐在椅子上,仿佛被她这一字一句敲打在骨头上,要捶入泥土里。
    这般情景看在任何人眼里,都觉得他已经知道了错了,是真心在悔过,但在苏锦瑶眼里却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道:“苏大人若真想我回去和楚将军成亲,倒也不是不可。”
    苏常安身形僵了僵,没有动,知道她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苏锦瑶道:“只要你将魏如玉休弃,将她和她的三个儿女赶出家门,我便回去。”
    苏常安的身形像被定住一般,久久未动。
    苏锦瑶知道他不可能答应,冷笑着起身,抬脚往内室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偏头不屑地丢下一句:“苏常安,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秋兰跟在苏锦瑶身边多年,单知道她对魏氏是非常不屑的,什么话都敢说,甚至敢动手打她。
    但她不知道苏锦瑶对苏常安也是这种态度,不屑一顾,冷言冷语,丝毫没放在眼里。
    毕竟她是七年前才来伺候苏锦瑶的,魏氏起初那年还来过几次山上,跟苏锦瑶都不欢而散了。苏常安却是来都没来过,她也没见过两人相处。
    以往只知道小姐对苏常安也很是不喜,但想着那怎么说都是她的生父,总不至于像对魏氏那般不客气。
    今日才知道,她对苏常安跟对魏氏没什么不同。
    亲生父女闹成现在这般,苏常安还不敢还嘴,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苏常安理亏就是了。
    秋兰扶苏锦瑶进屋重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走回外间,对仍旧坐着的苏常安道:“老爷,您是在跨院歇一晚在下山,还是现在就走?”
    这逐客令已经算是说的很明白了。
    此时已经天黑,但苏常安既然能摸黑爬上来,就也能摸黑爬下去,秋兰跟他不亲近,一点也不心疼。
    苏常安却摇头:“我就在这坐一晚,你不用管我。”
    秋兰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山上,接触的人少,但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聪明机灵又忠心,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秦老夫人选来伺候苏锦瑶。
    她听苏常安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这是打算用苦肉计,跟苏锦瑶耗着了。
    苏锦瑶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凡心里还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眷恋亲近,都见不得他这般吃苦受罪。
    但如此逼迫,跟魏氏又有什么不同?
    秋兰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苏常安越发不喜,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去守着大小姐了,老爷您好坐。”
    说着就退回到内室,将苏常安自己留在了这里,自始至终也没给他倒一杯水。
    …………………………
    苏锦瑶被苏常安影响了心情,晚上梦到了去世多年的母亲。
    母亲孤单单地坐在死时的那张床榻上,不言不语。
    梦里的苏锦瑶就这么坐在旁边陪了她一晚,母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醒来时,苏锦瑶似乎还停留在梦中,看着帐顶发了许久的呆才让秋兰进来服侍自己洗漱。
    她神色恹恹,仍旧没什么精神,扶着秋兰的手起身,问:“苏常安呢?”
    苏常安昨晚没走,她是知道的。
    她也不在乎他到底走不走,苦肉计什么的在她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秋兰却道:“已经走了。”
    苏锦瑶眉头一挑,还以为苏常安连做戏都没有耐心,只半宿就撑不住回去了。
    正想讥讽两句,就见秋兰看了看门外,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楚将军来了,老爷估摸着是怕他,一见着他就立刻告辞了。”
    当年楚毅还是苏家一个家奴的时候,苏常安因他与苏锦瑶有染,恼怒非常,亲自拿马鞭打过他几鞭子,把人抽的皮开肉绽。
    后来为了堵住他的嘴,更是想一碗毒药灌下去了结了他,在伪装成病故的样子拉出去埋了,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坏了苏家的声誉。
    是苏锦瑶以命相逼,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放人,才让当时的阿吉得以平安离开。
    这次楚毅回京,苏常安之所以这么急着想把苏锦瑶接回去与他成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别人家只是被废帝逼着写过檄文,但他却是实实在在自己动手打过楚毅,还险些要了他的命的。
    楚毅如今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记着当年的旧情,想求娶苏锦瑶。若是两人成了,自然也就不会为难他这个做岳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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