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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引路的丫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叫做莺儿,莺儿的眼角一抽,刚刚世子失去分寸也就算了,这人多大岁数了,还叫自己姐姐?
    莺儿因为这声姐姐,白了李顺才一眼,“那我便先回老夫人那里。”
    当年温家少爷寄住在乔家的时候,也曾见过这位表少爷,既然知道温泽宴的身份,也就猜到为何世子这般失态,当即准备离开。
    李顺才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又走到了世子的身边,猫着身子去看温家少爷方向。
    池蕴之只是瞥了一眼李顺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温泽宴身上。
    虽然只是远远看着,池蕴之总共没见过温泽宴几次,却清楚地记得对方的样貌。
    温泽宴长眉入鬓,生得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说话洒脱不羁,在文上,他可以双手写字作画,书画双绝,在武上,他信手执剑,在乔宜贞奏琴的时候,衣袂翩翩,用长剑挑起一只桃花,回首一笑让人蓦然心动。
    当年的温泽宴就是这般的朗朗如玉君子,因为与乔宜贞奏琴舞剑,不少人都觉得他们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不说,还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池蕴之那时候刚被书院退了学,是京都里的笑话,是一事无成的尴尬世子。
    在他自己心中,乔宜贞是皎皎明月,而他就是地上的烂泥。
    他不敢把对乔宜贞的心思露出一丁点,在温泽宴出现的时候,他心中发酸地想着,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乔宜贞呢。
    或许是因为温泽宴太过于优秀,有侯府娇小姐为温家少爷犯了痴病。
    她觉得乔宜贞碍眼,于是在一次花宴上设计诓骗乔宜贞到厢房里,准备毁了她的清白。
    乔宜贞及时发现了不对,当时从厢房窗户逃了出来,为了解开身上的药,她还假意摔入到了水中,等着嬷嬷给她裹一身披风,也算全了体面,结果这时候遇到了池蕴之。
    这一次的花宴,池蕴之也被京都里的纨绔子弟捉弄,狠狠一推之下,把湿了身子的乔宜贞给扑倒在地。
    纨绔子弟们故意起哄,结果等到扯下了女子的兜帽,才知道竟是促成了池蕴之与乔宜贞。
    池蕴之与乔宜贞定亲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乔宜贞的心上人是不是温泽宴?只有那位温家少年配得上乔宜贞,他何德何能娶乔宜贞?
    池蕴之做了回京都以来最大胆的决定,他私下里找到了温泽宴,对天发誓乔小姐值得最好的,他配不上乔宜贞,他可以帮忙成全他们两人。
    在月光下,温泽宴只是怔怔然看着他,那一次直把池蕴之看的都后悔了。他本来就喜欢乔宜贞,已经有了机缘和对方定亲,还要拱手退让。
    而就在这个时候,憔悴了不少的温泽宴说道:“世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池蕴之一咬牙,强忍住心中要滴血的感觉,颤抖声音说道,“我就等你的消息,你若是与她约好了,与我说一声,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乔、乔家小姐值得最好的。”
    池蕴之左等右等,人都瘦了一大圈,结果等到的是对方的祝福信笺,那之后温泽宴就离开了京都。
    之后池蕴之才知道,温泽宴本应当参加会试,对方弃了会试,选择以举人的身份做官,当了珠山县的县令。
    池蕴之这些年也关注过温泽宴,对方官路顺遂,从正七品县令一路做到了正五品的府州同知。
    这是回京当官了?
    池蕴之知道当年既然离开了,他就不会再与乔宜贞再续前缘,但是心中仍然是害怕见到此人的,总觉得与他相比,自己太差劲。
    “爹爹。”池蕴之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住,他低头去看,见到自己的两条腿分别被双生子给抱住。
    池子晋抿唇而笑,眉心的那点小痣红灿灿的,至于说池长生,他的腮帮子顾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瞪着人,对着池蕴之伸出手,示意让爹爹抱住他。
    “我们找娘亲。”小胖子单手一指,气势汹汹地指向了温泽宴方向。
    池子晋也点点头,“爹爹,我们一起过去。”
    池子晋把父亲的脖颈搂住,把自己的脑袋搁在父亲的肩头。
    他和弟弟看着爹爹落寞地站在廊柱旁,两人小声商量了一下,觉得爹爹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怜,倘若是爹爹有竖起来的耳朵,这会儿肯定拉耸着。
    于是一个气势汹汹地想替爹爹出气,一个心疼爹爹搂住他。
    他们的爹爹可以被家里人欺负,但是绝对不可以被外人欺负了!
    第15章 傻气又痴情
    在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乔宜贞就转过了头,作为外祖父的乔珏眼睛亮了起来,他大跨步往孩子方向走去。
    池长生和池子晋看到了外祖父,就闹着要下来。
    等到父亲池蕴之放下他们两人时候,两个孩子都奔赴到了外祖父的腿旁。
    “外祖父。”
    “外祖父。”
    双生子仰着头抱着乔珏的腿,再加上一句甜丝丝的外祖父,直把乔珏乐得眼角皱纹舒展开,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好好。”
    倘若是户部的同僚见着了这位乔侍郎,只怕都认不出他,见多了横眉冷目、疾声厉色的乔侍郎,哪儿见过笑得花开一样的乔珏。
    小胖子池长生抱住了乔珏的腿之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温泽宴神气活现地说道:“你是谁?!”
    池子晋也抬起头,看着温泽宴,“你是谁啊。”语气要比弟弟软绵得多。
    “这是你娘的表哥,你们表舅。”乔珏听到两个孩子的语气,只当做两个孩子认生。
    乔珏笑呵呵地各自揉了一把脑袋,揽住了孩子走到了温泽宴的面前,开口说道:“云昇啊,这个眉心有点红痣的是宜贞的二子,叫做池子晋,这个胖乎乎的是老三,叫做池长生。”
    乔宜贞可知道两个孩子的语气有那么点不对,不过她看了一眼温泽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巴不得两个小的为难一下温泽宴,好替她出一口闷气。
    十多年前,她确实是因为温泽宴的缘故被人算计,最后嫁给了池蕴之。
    但是在她看来,她被人算计这笔账,怎么都不该记到表哥头上。
    只因为表哥生得清隽,才学高,被人多看了一眼,高门贵女为表哥发狂,那分明就是那位贵女的错,和表哥有什么干系?
    更何况这件事里,她没了清誉,表哥又好得到哪儿去?这一香艳的事故也绝了表哥的亲事,但凡京都里的高门要与表哥定亲都要掂量一下。
    明明她没错,表哥也没有错,而表哥居然放弃了会试,直接选择了做一个县的县令!
    乔宜贞当时知道了这个消息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知道皇命不可违,恨不得立即去把表哥从珠山县给拽回来。
    温泽宴去了珠山县,每年只寄一些东西到乔家,根本没有给她捎带一言半语,好像根本没有她这个表妹似的。
    现在听到了儿子们语气不好,她也冷笑两声,觉得这都是温泽宴自找的。
    乔宜贞的模样让池长生注意到了,眼睛一转,小胖子嚷嚷着说道,“既然是表舅,有没有带登门的礼物?而且也不曾与我们家走过,哪儿来的这一门亲戚。”
    池子晋眼皮一跳,觉得弟弟说的太过了一点,连忙拽住了小胖子的衣袖,“弟弟,别说啦。”
    池子晋看了一眼娘亲的方向,也瞅见了她的冷笑,所以娘亲也不喜欢这位表舅?
    于是,池子晋又看向了温泽宴,深吸一口气,“可能是这位表舅不太懂礼数,我们不能学他。”
    池子晋哪儿说过这样的刻薄话,当即红了脸,把整个脸都往外祖父的外袍里。
    乔珏这才一惊,两个小的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敌意?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池蕴之开口:“见过表哥。”
    池蕴之先是对着温泽宴行礼,继而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表舅是外放为官的,既然是外放为官,无事不得归京,所以你们才不得相见。温家表哥与你娘沾亲带故,是正经的亲戚。”
    把埋在岳父腿部的池子晋抱在怀中,池蕴之心中升腾了勇气。
    他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孩子,他与乔宜贞已经成亲有十年了,他们是真正的血肉相连的一家人。
    乔宜贞就算是昔日里与这位表哥有些情愫,现在早已经断得干干净净,眼前人是乔宜贞的表哥,也同样是他的表哥!
    池蕴之捏了一下拳,稳住声音说道:“温家表哥这次是擢升为京官了?今后万万要与侯府还有乔家多些往来,要不然这亲戚的感情就淡了。”
    温泽宴自从池蕴之走过来,就一直看着池蕴之。
    池蕴之刚开始眼中还是带着点忐忑,等到抱着了儿子,眼神带着坚定的决绝,宛若是腾飞的巨龙,张牙舞爪试图护住自己的珍宝。
    温泽宴看着这样的池蕴之,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表妹被他连累得要嫁给长青世子,他心中愧疚不已,而表妹则是拉他到月下长廊里,在微风之中与他说话。
    表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温柔和理智分析这一场婚事:“表哥,不用担心我,我看得出长青世子的性子软得很,倘若是成亲了,他定然是处处都听我的。”
    “我猜他肯定有些心悦我,他与我说话都不敢正眼看我,等我侧过身子,又偷偷看我。”
    “表哥,我好歹在京都闺秀之中也算是有些美名的,就算是定亲有一些瑕疵,但是并不打紧的,我敢肯定,他定然会珍我怜我,绝对不会看不起我。”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用心经营也会有一个好结果。表哥,你难道不信我会把日子过得好?”
    乔宜贞就算是这样说,温泽宴仍然是愧疚的,还是觉得表妹嫁给长青世子太委屈了。
    一直到那天深夜池蕴之来找他,提议可以配合一切,好成全他和表妹。
    在温泽宴看来,池蕴之实在是——傻得纯粹。
    忍痛成全自己的心上人,池蕴之眼眶发红,一双眼还带了水汽,就差掉眼泪了,偏偏对方还觉得自己做了一桩好事,嘴角又高高翘起。
    温泽宴被震撼到失语,至今不能忘怀,一见到池蕴之就想到了当时对方的表情。
    池蕴之或许其他方面比不过京都里的郎君,这带着傻气的真心只怕满京都找不到第二个。
    因为那天晚上池蕴之的话,温泽宴决定放弃会试,离开京都,与表妹再无联系,这样用行动表示自己与表妹毫无瓜葛,池蕴之可以安心与表妹过日子。
    而现在来看,多年过去长青世子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证明了他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想到了这些旧事,再看看眼前的池蕴之,温泽宴觉得这位傻气痴情的世子长进了不少,知道心上人不可相送。
    温泽宴的嘴角微松,含笑拱手:“世子客气了,我这次确实是回京为官,应当会在京都里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是亲戚,少不得走动一二。”
    池蕴之说道:“既然是亲戚,也不用那般生分,喊我蕴之就好。”
    在温泽宴应了之后,乔宜贞说道,“叫了我夫君名字,表哥也勿要与我生分,也得喊我表妹才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泽宴只得说道:“是,表妹。”
    与两位说完之后,再便是和孩子招呼了。
    此时池蕴之放下了怀中的池子晋,双生子两人就站在一起。
    温泽宴蹲下身子与两个孩子招呼。
    “见过子晋和长生。我这个表舅虽说在外为官,多年不曾见过你们,礼物还是备下了,先前在珠山县,得到过一块儿难得暖玉,大小正好可以分成三块,便送给你们。”
    温泽宴实际上备得礼物远不止三块玉,他在外为官,见到了好的笔墨纸砚都会通通留下,作为要给孩子们的礼物,多年下来已经累了十来箱。
    温泽宴许多次都可以让人送过来,他临末了又扣下了,这次到了京都终于可以送给表妹的三个儿子。
    两个孩子都看向了乔宜贞,乔宜贞看着表哥还是不怎么看自己,只得摇摇头,开口说道:“与表舅说一声谢谢。”
    两个孩子道谢。
    温泽宴接下来表示要去厨房见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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