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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叶园位于后宫北侧,距离其他后妃宫殿群有些距离,但离皇后宫殿还不算太远。东方浩鄞如果怀念他的母后,这里应当是他常来的地方。
    顾璃一边想着一边默默观察这处清静之所。
    灵龛正中央的那面牌位供奉的正是先皇后许氏,桌边周围摆满了几排长长的烛台,下方还有叁个大小不一的香炉,正燃着的细线香朝周围挥散出袅袅白烟。
    顾璃也给许氏上了一炷香,又拜了一拜。
    心里跟着想起了一些原剧情。
    东方浩鄞是许氏亲生的嫡皇子,在所有皇子中也人才出众,原本是毫无争议的太子人选。而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被正式册封,有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先皇后许氏的死。
    当初皇帝身边还有个宠姬王美人,身怀六甲之时逛御花园,正巧与许皇后碰上,两人起了些言辞上的冲突,许皇后曾经在盛怒之下扇了她一巴掌。
    可谁知王美人回宫之后就腹痛难忍,紧急传唤来太医诊治,但最终胎儿还是小产了,甚至连王美人本身都因为大出血而没有保住性命。
    当时王美人正值盛宠,肚子里的这胎也曾被太医诊断出是位皇子,一下子母子俱损,惹得龙颜大怒。皇帝在气头上追查责任,一时也没有查到别的蛛丝马迹,只能将原因归咎于许皇后的那一巴掌。
    但许皇后直言是王美人言语挑衅在先,而自己那一巴掌只是出于训诫意味,未曾使力,不可能就这么导致她滑了胎。只可惜这些话在当时的皇帝耳中听来都是各种推卸责任的狡辩,引起了更大的反感,因此干脆令她禁足宫中,闭门思过。
    许皇后见无论如何辩驳都无法自证清白,忧愤之下竟走了极端,悬梁自缢了。
    她是想以死明志,以激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冤屈,然而这桩案子也没有出现别的线索,至今没有明确的论断。但在大多数人看来,王美人的一尸两命可能还是最终归咎于她。
    因此许氏就这么成了一位不清不楚的“失德皇后”。
    东方浩鄞作为这样一位先皇后遗留下来的皇子,身份也确实有几分尴尬。不过原剧情中,女主沐华笙同他在一起之后,很快就拿到了关键的证据,帮东方浩鄞替自己的母亲平了反。
    眼下东方浩鄞看起来还同女主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那证据还会不会落入沐华笙手里。
    “公主,我们出来快小半个时辰了。”旁边图雅见她上了香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蒲团上,跟入了定似的,不禁小声提醒。“兴许四殿下今日不会到这里来了呢,不如我们改日……”
    话未说完,两人同时听到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顾璃回头看去,入眼处就是东方浩鄞一张带着愕然表情的脸。
    “殿下。”
    他愣愣地看着少女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地朝自己靠近。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东方浩鄞的眼神掠过她的头顶,看到了许皇后牌位前多了一炷香,已经烧了半截有余。
    “璃妃娘娘是过来祭拜母后的么?”
    顾璃在他面前站定,抬头认真注视着他:“我是来找殿下的。”
    为什么不去他住的宫殿找?这疑问刚出来就被东方浩鄞自己打消了,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换句话说,她想找他谈的事,应该是较为隐秘,不愿为外人所知。
    果然,他听面前少女压低了声音道:“此处说话也不方便,还请殿下今夜亥时左右来长乐宫一叙。”
    这样明晃晃的半夜邀约,她还真是大胆。
    只是那眼神里的郑重和认真,和完全无关风月的表情,足以让他相信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旁的旖旎心思。
    “长乐宫东侧有一处小偏门,平时无人通行,今夜我让图雅守在那里,殿下请走那处小门。”
    她低声说完,就带着侍女离开了。
    当日夜里,东方浩鄞避开宫人耳目,按照顾璃说的时间去了长乐宫。
    图雅悄悄给他开了东侧门,一路将他引入内殿。
    内殿里没有别人,顾璃正穿戴整齐地坐在桌旁等他。
    “殿下请坐。”
    “不知娘娘有何事相商?”东方浩鄞面容平静地坐到了她的对面,然而心里却有些小小的起伏。
    刚才趁着夜色匆忙赶来时,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在与人偷欢的错觉,如此这般悄悄地、私下会面,实在太过暧昧。他忽然不理解自己为何也没有细想是否妥当,居然就这样按照她说的做了。
    顾璃给他倒了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昨日遇刺的事,殿下可查出了些什么?”
    “尚未。”
    “你我二人在同一日、同一地点遇刺,”顾璃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暗示的意味,“殿下觉得这一切是巧合吗?”
    东方浩鄞神情一敛:“娘娘的意思是……”
    “他们看起来是两伙人,也确实是以两伙人的形式一前一后出现,目标明确,一伙杀你,一伙杀我。之所以撞到一起,无非是我们正好都在那个时候出宫办事,又正好都经过城郊那条小路。”顾璃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但掩藏在这表象之下的事实如何,谁也不能断言。至少,我有合理的证据怀疑,他们幕后其实是同一个指使者。”
    “什么证据?”
    “一柄长刀。”
    顾璃进一步解释道:“当时我同我的侍女坐在马车里,听到后面传来杀人的动静,便跑了下来,而不过数息之间,一柄长刀就刺入了车厢之中。”
    东方浩鄞屏息凝神,听得认真,却未料此时顾璃给他抛了一个问题:“依殿下来看,这柄长刀的主人,是刺杀我的那伙黑衣人当中的一个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么?
    东方浩鄞没有说话,但眼神透出的是肯定。
    “当时场面混乱,我没有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拿了那柄刀插进车厢,后来有没有拔出去,但最后殿下那边收拾残局时,那柄长刀却出现在那躺了一地的黑衣人之中——就掉在其中一人的手边。”顾璃一字一顿地道,“殿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东方浩鄞困惑:“……那人原本在刺杀娘娘,后来却又跑来杀我?”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些人原本就是同一伙,只不过从主家那里领到了两个任务,分别是刺杀殿下和我。于是他们被分作了两组,分别行动。谁知我们恰巧撞在了一起,我又将大半的侍卫分去了殿下那边帮忙,导致他们原本的行动小组人数分配失误——杀我的这边用不到那么多人,叁两下就可以解决;而殿下那边又缺了些人,局势僵持不下。”
    东方浩鄞懂了:“所以这个杀手在察觉事态有变之后,便现场转移了目标,为的是让主家吩咐的这两个任务都能圆满解决?”
    “不错,兴许也不止他一人这么做,但因为两边都穿着一样的黑衣,无法辨认,而我也只认得那一柄长刀。”
    “娘娘确信是同一把兵器么?”
    “千真万确。那刀背上开了一个小孔,穿了叁个金属圆环,这装饰不怎么常见,因此一眼扫到马车厢里那把刀时,我便留下了印象。所以后来在殿下那边的地上见到,立马就认出来了。”当时她疑惑了一下,但并没有当场说出自己的猜想。
    东方浩鄞沉吟着:“如果真的是同一伙人,又何必特意分开呢?比起各个击破,当时的地形显然把我们围起来合力绞杀更加有利。这计划从一开始的制定就不太合理。”
    “有一个最大的可能。”
    顾璃轻吁了一口气,漆黑的瞳仁里透彻沉静:“就是如果让人知道了他们是同一伙的话,容易令幕后主家的身份暴露。”
    东方浩鄞隐约明白了什么。
    “殿下觉得,谁会需要同时对付你我二人呢?”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意味深长,东方浩鄞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答案。
    顾璃脸上带起了笑意:“不如我们一同写出来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均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干燥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同时完成后,又几乎同时看向了对方面前的桌面。
    果然。
    他们十分有默契地都写了同一个字:“柳”。
    想要杀他,要么同他有仇,要么他死之后有利可图;同理,想要杀顾璃,也必定有同样或类似的动机。
    而这世上同时具有这两个动机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没了我,她就能安稳地继续做她的后宫霸主,而没了殿下,她的儿子六皇子就有了当上储君的可能。”顾璃叹道,“这么明显的利益关系,任谁一想都能猜出来她有最大的嫌疑,因此更加不能暴露那两拨杀手其实都是卖命于同一主家。”
    东方浩鄞想起那个平时看起来端庄贤淑的庶母妃,忍不住心里升起了几分寒意。真是蛇蝎妇人。
    宫外的柳家应该也从旁协助了吧。
    怪不得京兆尹查不出半点头绪。京兆尹本身就是柳家门下的人。若是不能将柳家和柳贵妃一举扳倒,那他们遇刺这桩案子最终就必然会不了了之。
    “既然都被人一起对付了,那殿下不如也同我结个盟,一起反击回去如何?”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东方浩鄞愣了愣。
    顾璃毫不顾忌地继续道:“既为殿下扫除政敌,也能让我在后宫里过得安生些。”柳家全力支持柳贵妃的儿子六皇子,平日必然也在朝堂上给东方浩鄞使了不少绊子吧。
    见对面的男人没说话,她又道:“殿下若是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往后有何要事相商,都可像今日这般,来长乐宫找我。”
    “娘娘似乎……比之前变了不少。”
    东方浩鄞好不容易开口,说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但顾璃听懂了。
    “殿下可知,我在北域王宫十四年,从不知试毒人为何物。”她脸上的表情似感叹,又似哭笑不得,“但在这大庆后宫,自从中招了一回,此后每顿饭都再也不敢自己先下口了。”
    原主性格纯真善良、心思简单,但如今她要是再这么“简单”下去,就无异于慢性自杀了。
    生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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