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卿心里有点乱:他要留下?为什么要特意对她说?是因为她救了他还是因为他对自己……
看不透美人的心思,玉容卿直言不讳,“李公子在徐州无亲友也无前程,为何要留下?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李沅淡然道:“我失了忆不记得家里人,却在梦里见他们待我不像家人,倒像是欠了人命的仇人。”
“这……”玉容卿家庭和睦,没见过拿孩子当仇人的家庭,更觉李沅静若幽兰,飘然出尘,哪里像受过罪的苦子,疑惑道:“做梦而已,岂能当真,说不准你的家人正着急等你回去呢。”
闻言,李沅轻叹一口气,不费口舌解释,站起身来走到玉容卿面前就开始解腰带。
解腰带?!
玉容卿仓皇乍起,退后两步,脚步打结差点向后摔过去,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抬手宽袖遮住自己的眼睛。
李沅知道自己所为太过孟浪,正欲道歉解释,却见被吓退的三姑娘一边挡着眼睛一边伸手小步挪回来,直到那纤纤玉指摸索到他手上拦住他,轻抚着他包扎着绷带的手背,力道轻柔。
“那个……你不要冲动,有事好好说,当心着凉。”
这种时候她还想着不让他着凉,真是可爱,李沅心底燃起一丝光亮。
手上按着的手并没有因为她的劝诫而停下,玉容卿见势不妙,挡着眼睛要开溜,心道他发疯不是梦游症吗,怎么还清醒着就神志不清了。虽然他这衣裳本来也没穿的多整齐,可玉容卿一点也不好奇他衣裳下的模样。
一点也不好奇。
不好奇。
好奇。
“三姑娘,你别怕我。”李沅唤住被他吓得要逃的玉容卿。
他说话是清醒的,并不是发疯。玉容卿左顾右盼,红晕弥漫到耳朵尖上,心道我哪里是怕你,明明是因为害羞才不敢看你。
片刻过后,宽袖缓缓落下,少女的目光落在美人身上,只见他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健壮的身材,精瘦的腰身,皮肤很白,仿若瓷器一样的莹白,衬着鲜嫩的水红色,秀色可餐,让人看着就心神荡漾。
美色在前,玉容卿却笑不出来。
美人的身子完美如玉,有如天仙下凡。可身上满布伤疤,身前那刀伤留下的疤痕从胸口延伸到腹部,狰狞恐怖。他身上的伤痕却远不止于此,玉容卿走近一些便看到他肩上、手臂、后背,长长短短留着深浅不一的疤痕。
这许多伤疤绝非一日之功,玉容卿心疼不已,颤抖着手想要抚摸他的伤痕,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及时收住了手。
李沅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中,欲语还休的模样,伸来试探的手,叫他也觉得羞愧,“对不起,吓到你了,我这副模样很丑吧。”
“我没有被吓到。”玉容卿抬起头来,斩钉截铁,“你很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从玉容卿口中听到赞美,李沅心中微动,看她一双明眸如月如星,盈盈水波中只映着他一人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她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她对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
心有期待,李沅抬手撩起鬓边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白皙的皮肤泛着薄红。
好美。
玉容卿的目光完全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没骨气地盯着人家的身子看,直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玉容卿忙侧过身去,捂住泛红的脸颊,“是因为你的家人才受伤的吗?”
“嗯。”李沅垂眸轻嘤,像只受了委屈求安慰的幼兽。
他常在夜里做噩梦,梦到自己在孩童、年少时遭受折磨,起先他也以为只是个梦,直到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同梦中一样的伤痕。说不定他受伤坠河也是因为被所谓的“家人”谋害。
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回去面对并不友爱的家人,还不如呆在这里谋生活。
玉容卿完全能理解他的选择,偏过头不看他,伸手帮他把衣裳拉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隔着衣裳拍拍他宽厚的肩膀以示安慰。
即便两人身形相差很大,玉容卿只到他脖子那么高,她依旧觉得眼前的美人柔弱无助又可怜,心生怜惜:“我那里有去除伤疤的膏药,等有空我让莫竹给你带来。”
李沅点点头,把衣裳拢起来,系好腰带。
他本不在意这一身伤疤,曾经痛过,如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凹凸不平,藏在衣裳下,徒留一张脸白玉无瑕示人。可是玉容卿说他好看,李沅便不想糟践自己的身体,早日抚平一身的伤,同过去一刀两断。
两人坐回去吃完饭,李沅收拾碗筷时,玉容卿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去贺先生家拜年时,他请我帮他的书院寻个代课先生,既然你要留下来,也该寻个差事做,可愿意去试试吗?”
“贺先生?”李沅背对着她收拾橱柜,眼神一沉。
玉容卿全无察觉,笑道:“贺老是我儿时家里请来教我读书的老先生,今年也有七十岁高寿了,在徐州办了文峰书院,如今已是书院山长了。”
听罢,李沅放下心,走到桌边坐下,替她倒茶,“多谢三姑娘费心。”
玉容卿摆摆手,“举手之劳,过两天我陪你走一趟。”
喝完一盏茶,玉容卿起身要走,李沅叫住她,心脏嘭嘭直跳,“三姑娘,为何对李某如此用心?”
少女停住脚步,眼光流转,低头看自己粉嫩的裙边,想到自己一早起床精心打扮前来见他,花枝招展想要惹他在意,心思真真不纯,又该如何回应他的疑问。
我喜欢你。
喜欢你温文尔雅,温柔似水;喜欢你静若幽兰,气度不凡;喜欢你一表人才,惹人怜爱。就是……喜欢你。
玉容卿转身看他,轻咬下唇。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