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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峦州,灵墟天下九州之一,列国林立,临近星罗海,多崇山峻岭。
    天罗国境内,北祭城纪氏一族,是当地有名的修炼世家。
    炎炎夏日,热浪如潮,纪家九进九出府邸的下人,却是忙碌匆匆,张灯结彩。
    “砰!砰!砰!”
    位于纪府一处偏僻的天井小院,一名看似十岁出头的少年,尽量舒展着身姿,人影闪动间,拳掌翻腾打在粗壮的木桩上。
    “心脏!”
    少年已然累得大口喘着粗气,可感受着依然微弱憋闷的心跳,不禁在心中嘶吼。
    “天气如此热,穿这么厚也没汗,看来气血已经不运行了,让他停下来。”看着少年打拳的驼背老者,神色凝重道。
    “纪凡,不要再练了。”
    三十岁的美妇人蹙了蹙眉头,言语神情透着怨毒刻薄。
    少年神情呆滞停下动作,缠着绷带的双手缓缓滴血,显然是有着旧伤。
    “你们两个,上去狠狠地打。”
    眼见少年喘息愈发吃力,美妇人连忙指使院中两名仆役上前。
    “嘭!嘭!”
    两名仆役持着手腕粗的木棍,一前一后交替打在十一二岁少年的上身,带着呼呼风声。
    被打的少年大热天身穿棉袄,始终一声不吭,就好像没有什么意识,也感觉不到疼痛。
    连续二十多棍打在少年身上,他终于还是没挺住,犹如身体本能呕出一口逆血,逐渐瘫软在地。
    面对少年呕血昏倒,美妇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冷笑:“将纪凡小少爷抬进屋,你们就下去吧。”
    两名仆役手脚麻利将少年抬起,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天井小院屋内,门栏窗棂,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年头,在两名仆役退走之后,美妇人这才按耐不住怨恨的情绪。
    “陈长老,你当初说这个累赘,适合给纪明养活尸,可已经两年了,灵药没少搭,他犯病反而越来越频繁,这如何是好?”看着被放躺在石床上的少年,美妇人小声埋怨道。
    驼背老者坐在石床边,三根手指按在纪凡腕部,凝神细查脉象,半晌之后才收回手掌。
    “气血受阻,经脉衰弱,长此以往,确实难以继续坚持下去。”驼背老者沉思言语,并不在意美妇人。
    “今日玄阴宗接引使者到来,能不能……”美妇人还没等将想法说完,就被驼背老者眼泛厉色打断。
    “养活尸在玄阴宗也是大忌,若不是看在纪明那孩子天资极佳的份上,你以为一个纪家客卿的身份,能留得住老夫吗?”驼背老者双眼微眯,神色明显不悦。
    “是妾身着急了。”
    美妇人不敢得罪驼背老者,连忙歉意道。
    这驼背老者名唤陈耕年,以前也是玄阴宗的内门弟子,只因年岁大了修为难以精进,不得不搬离山门,另寻修炼居所。
    三年前陈耕年来到纪家成为客卿,若没有他的举荐,美妇人之子纪明也难以得到玄阴宗接引的机会。
    “不要在意一点儿草药的得失,况且这两年来,你们也没真正付出过什么,此子从母胎里带来的一口先天元气,虽被人抽取了,可灵基尚在,若能后天加以蕴养,一旦打开灵脉,所种下的灵根,必定值得期待,否则也不会有人盗夺他的先天元气。”瞥了一眼强自按耐的美妇人,驼背老者语气稍有缓和。
    “接下来要怎么办?今日也顾不上这小崽子了。”美妇人一脸冰冷道。
    “丹药不能再服食了,大凡草药与丹药服下后,需要行功运气,引导丹力流转全身,否则丹力一旦淤积,反而会伤及自身,此子自小元气虚弱,全靠药性吊着,才能保住性命存活至今,丹药之力早已经淤积严重,就算维系着性命,也是适得其反。”驼背老者起身摇了摇头。
    “纪明若是今日被接引使者带走,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妾身担心纪凡活不到那个时候。”美妇人面沉如水,心系利益得失。
    “此子与纪明血源相通,最为适合炼本命尸,你儿只能等,倘若他能顺利打开灵脉入玄阴宗,四年之后有下山历练之机,老夫自然会让他回来,只是为了不扰他修炼,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他。”驼背老者一脸阴骘,反而让美妇人涌起了希望。
    “还有,迷识丹也不要再给此子吃了,他的自主意识已经很弱,若连本能意识也丧失就不妙了,你去禀报家主,就说纪凡的情况很不好,老夫需要带他到葬灵山脉,借助地火泉散开他经脉淤积严重的药力。”驼背老者临出门前,做出的安排让美妇人一惊。
    北祭城背靠葬灵山脉,因此一直有着关于那里的传说,各种古册记载繁多。
    有人说葬灵山脉为圣脉,但更多人则称其为魔鬼之地,对之祭拜祷告,担心灾祸降临,这也是北祭城的由来。
    驼背老者与美妇人离去不久,看似昏迷在石床上的少年,闭着的双眼才开始颤抖,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拳,好似要将指尖抠入掌心之中。
    是疼、是恨、是不甘,在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里,纪凡自己也说不清楚。
    种种的身体痛楚,夹着复杂的情绪,使得纪凡想要放声大吼,但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天井小院的另一间房中,还有着美妇人留下的看守之人。
    纪凡双拳上的伤口,在发力扯动之后,鲜血再度隐隐渗出绷带,染红了石床上的棉褥。
    儿时,父亲纪宝锋带着纪凡,到处寻药求法的一幕一幕,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
    一次次的受尽奚落,无功而返,这些纪凡本已经习惯了,包括四年前去往玄阴宗,在外门遇到驼背老者陈耕年,他都记得。
    可是今日,纪明作为纪氏一族的天之骄子,有了踏入仙门的机会,却让身处绝境的纪凡心酸异常。
    哭是什么样的感觉,对于纪凡这个少年来说,就好似有些年没经历过了一样,习惯了自己舔伤口的他,现如今只能做一个活死人。
    在人前,纪凡不能表露任何情绪,暗地里的痛,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两年前因为纪凡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父亲纪宝锋再度外出寻药求法,可是这一走,就没有了音讯。
    传言纪宝锋为寻灵药,进入了葬灵山脉,也有人说他遭遇了横祸客死他乡。
    纪氏一族纵有良田千顷,米粮十数万石,财大气粗,在北祭城势力雄厚,纪宝锋的一去不回对于纪凡而言,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你母亲在焚天谷,不要去找她,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父亲纪宝锋临行前所说的话,就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又或是有着决绝的准备,纪凡此时更是牢记于心。
    父亲纪宝锋生性要强,年轻之时,是纪氏一族公认的天才,十八岁已然是开灵脉,步入青钢宗。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纪宝锋带着襁褓中纪凡回到纪氏一族的时候,却已是伤病之身,整个人也颓废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纪凡一懂事的时候,纪宝锋对他的教导也很严格,教其识文断字,认知古卷典籍,就连游记手札,以及三教九流之事也很耐心为他讲解。
    因为纪凡自小体弱多病,也习得草药方面的知识,简单的修炼吐纳之法。
    人体的正经,奇经八脉,周身穴道,纪凡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纪宝锋离去的两年,在纪凡而言既痛苦又漫长,他知道,父亲绝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尽管纪凡不愿承认,但他还是能意识到,直到现在父亲依然未归,怕是凶多吉少了。
    现如今的纪凡,倒是觉得父亲不回来也是一件好事,面对阴恻恻的驼背老者陈耕年,以及同样心怀鬼胎的二伯母,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结果将会如何,更不想再成为父亲的负累。
    从懂事之后经历的事情,再加上自小识文辨事的缘故,使得纪凡远比同龄少年要成熟。
    装成活死人伺机逃离纪家,乃至北祭城,纪凡一直在为此准备着。
    之前纪凡听到驼背老者提起,要带他前往葬灵山脉,心中不免暗暗紧张,因为他意识到,此事可能是他的一线生机。
    “体内经脉淤积,就算能侥幸逃脱,也是走不了太远,这五年时间里,我一直迎着朝阳修习吐纳之法,白日里练昊阳拳,应该已经具备了修炼阳刚功法的基础,或许可以尝试着修炼那焚火锻体诀了。”感觉时间差不多,确认屋外没什么动静,躺在石床上的纪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同于寻常少年,纪凡的双眼虽浑浊,却流露着坚毅的冷,强烈的求生意念不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给人饥渴之感。
    纪凡的这种饥渴,并非只是因为对生存的渴求,而是自小他的一口母胎元气被剥夺之后,身体自发蜕变所形成的空虚感,这种饥渴甚至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对外界灵气逐渐吞噬的本能。
    身体缓慢吞噬外灵的认知,是纪凡不得已强迫自己心境古井无波,装成活死人之后才发现的,若不是古怪的饥渴空虚感,他的经脉淤积也不会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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