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奶粉的事被提及,老人的痛苦剧烈地收缩,微微皱眉,没泪可流,就重重呼出一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后来呢?”蔡叡翰压抑着情绪,父亲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蔡叡翰觉得无比失望,虽然他跋扈蛮横,却也从不曾想过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这和他的三观背道而驰。
“后来?那批货应该赚了不少钱,那个商人还陆陆续续给他们派过货。再之后柜台不好卖了,公司就顺势结束,各自散了。”石臻淡淡说。
“那个孩子的后来呢?”蔡叡翰压着嗓子问。
“那个孩子卖了个高价,足可满足当时两位的资金缺口。”石臻仿佛看头一切:“但是,卖给谁成了未知数,只因为他们希望事情从今往后都不要被人知道,所以买家、卖家、中间人之间都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你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蔡先生焦急地问,感觉心里一空,无法言语地难过,他脑中盘旋着那个失去孩子母亲的身影,他知道母亲是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这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
“是吗?”石臻看着老人故意说:“33年了,就算当时有些线索,现在应该也派不上大用处了。”
老人哽咽,点点头,再次落泪,然后摇头,意思已经很明确,他没有那个被卖掉小孩的线索。
“我可以派人去找。”蔡叡翰愤怒地说。
石臻冷笑说:“33年的缺失,已经掏空了那个母亲,她可能甚至连结局也不想看到了。”
听了他的话,蔡叡翰违心地说:“我……我父亲他其实很后悔。”
石臻摇头,点出老人的只是怯懦:“不,他毫无悔意,他只是想逃避那件事带来的压力,所以不停地工作,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去触碰过去。他不后悔,他只是害怕面对,而已。”
蔡叡翰重重叹气,无力反驳,只压抑地问:“那么……你今天来……是要审判他吗?或者,抓他去接受惩罚?你……你并没有实际证据。”
“我来验证我的推测,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石臻鄙夷地看着老人:“33年过去了,到今天,对方不是想惩罚你,而是想要你回忆过去。她要你对第一桶金的邪恶认罪,可是她不会原谅你,所以,才会在你工作的地方,让你天天看着那辆带有回忆色彩的紫色轿车,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她为什么不报复呢?”蔡叡翰不解。
“第一,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布局你的父亲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允许她那么做了。第二,我想你父亲在孩子失踪后应该是关注过这个女人一段时间的,然后或多或少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她,让她的生活有点奔头。”
“是吗?”蔡叡翰看向自己父亲。
父亲稍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石臻话锋一转说:“不过呢,这种信息输出是有目的性的,紫色小车应该就是你父亲故意释放给对方的,只不过呢……他是想把女人的注意吸引到王成林身上,没想到反而把自己也带回了过去。按照现有数据显示,你父亲他们的公司,是因为生意伙伴间出现了裂痕,才导致公司最后解体。如果猜的没错,最主要就是你父亲和王成林之间出了问题,毕竟有那么一件龌龊事在,互相面对都是煎熬。”
蔡叡翰再次看向父亲,又获得了一个点头。
石臻说:“只是他没想到,几年后的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被那个母亲完整地勾画出了这间龌龊的勾当,进而有了今天的报复举动。”
“王成林呢?”蔡叡翰好奇问。
石臻耸耸肩,冷笑:“可能比你们惨。”
蔡叡翰并不想深究王成林怎样了,因为他觉得恶心。定了定神,他才问:“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报复,只用紫色的车,就因为当时紫色的车是骗走小孩的道具?”
“你父亲的精神状态,一辆紫色的小车就足够摧毁了。”石臻直接点出:“另外,因为当时给了重要的线索,可能也是她动了恻隐之心的原因,并没有继续加害。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是你父亲强大的背景,她无力再有更多针对性的行动,就像当初她无力找回自己的小孩一样。”
“就因为这些?”蔡叡翰不相信。
蔡叡翰淡淡说:“你36岁,事业转正,做得也风生水起。这个年龄也该结婚有小孩了。不过听说从前你好狠斗勇……伤了根基,以后只能靠领养了。”
蔡叡翰愣了愣,略尴尬道:“我不结婚的,要什么小孩。”
“你不要小孩,就不会经历和小孩相处的时光,也就不会有失去小孩的机会。”石臻给出了答案:“你并不是她的目标,而你父亲过的这样压抑,又剪掉了舌头,你们已经没有值得她报复的资本了。”
我想见她。”蔡叡翰说:“我想见见这位母亲。”
“没这个必要,她谁都不会见的。”石臻说:“和你们的恩怨,就到此结束吧。”
蔡叡翰忽然皱眉,迟疑地说:“让父亲的形象在儿子心中轰然倒塌,也是……她报复的内容吧。”
石臻也不否认:“应该算。”
蔡叡翰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么……另一个人呢?”
石臻淡淡说:“另一个人的恩怨,也会按照他的剧本走的,我们插手即阻止不了,也无法让时光倒流,都是多此一举。”
“明白。”蔡叡翰正色:“让剧本继续演下去。”
“好了,要知道的都清楚了,这就告辞了。”石臻起身,并不看老人,只是和蔡叡翰告别。
“谢谢。”蔡叡翰起身,忽然有些不放心地问:“这事会众所周知吗?”
石臻并不害怕威胁,只淡淡说:“我们的协约完结了,她的目的不是报复你,也不是要毁你的名誉,她只是要所有人回忆起过去,寻一个答案,为这33年的寻找要一个说法,一个让她死心的说法。”
“我问多了。”蔡叡翰苦笑:“再见。”
“再见。”石臻不再多言,抽身离开。
看着石臻从客厅消失,蔡叡翰才颓然地坐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重重吐出几个字:“好好养伤,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老人眼中一阵慌乱,他感到了儿子的疏离,他长久扮演的慈父和勤劳的正派形象在轰然倒塌后,他也失去了和儿子的对话与交流机会。
客厅里异常安静,外面大雨哗哗,里面却连呼声都感觉是噪音。
良久,老人只是轻轻瞥一眼另一边发呆的儿子,缓慢起身,步履沉重地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