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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久没有想过,他都在鏖兀待了这么多年了,他根本没想到。
    赫连诛难过极了,又走出里间,把刚要出去传话的侍从给喊住:“别管他了!”
    王后不要他了,他也不要了,不要阮久了。
    反正他拿了兵符,又是大巫,那么多兵围着他,不会出事的。
    赫连诛一个人回了里间,在榻前坐下,才坐下,就发现自己好像坐在了什么东西的上边,他站起来,从垫子底下摸出一个小狼毛毡。
    是阮久前几天还在做的那个。
    赫连诛紧紧地捏着那个小狼,几乎要把它重新捏成狼毛。房间里全都是阮久生活过的痕迹,胡乱丢在榻上的衣裳,堆在桌上的书册话本,他想要移开目光,却每次都能看见另一处痕迹。
    根本就割舍不掉。
    他的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不消片刻就下定决心。
    阮久不要他了,他还是要阮久的。
    他就要阮久,要阮久永远待在他身边。
    就算阮久不愿意,不论是用密室藏着,还是用铁链锁着,总之,他要阮久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绝不放手。
    于是他捏着那只小狼,再一次走出了门。
    “去传各个关卡,见到王后,不论如何,立即绑回来。”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小小声地添了一句:“不许伤着王后。”
    “是。”侍从们第三次领命,下去传话。
    “去备马。”
    “是。”
    赫连诛再一次回了房间,去拿兵符。
    他亲自去抓人,务必要把阮久给抓回来。
    阮久已经是他的王后了。
    他打开床前的暗格,拿出木匣,却在打开木匣的时候,微微发怔。
    兵符是全的,阮久没拿。
    他或许犹豫过,但是他想到了鏖兀,不想把鏖兀也拖进来,也不想让赫连诛难做。
    所以他没拿。
    一个都没拿。
    赫连诛为自己错误的猜测怔然,随后更多的担忧涌上心头。
    阮久只带了那么几个人,怎么去梁国?去了梁国也是送死。
    他宁愿阮久自私一点,带着兵符过去。
    赫连诛拿起兵符,紧急让朝中几位重臣进宫。
    他坐在书房里,焦急地等着几位臣子过来。他没多少时间了,把尚京城的事情安排好,他就得去找阮久。
    可是还没把人等来,外边的侍从却通报:“大王,梁国永安使臣求见。”
    赫连诛猛地捏紧了兵符和小狼毛毡,冷声道:“请进来。”
    这位使臣也是车马兼程赶来的,看起来风尘仆仆,但没有受伤。
    那使臣也没有说太多的客套话,只是行了个礼,便道:“小臣拜见大王。英王殿下派小臣前来,有两句话,要小臣传给大王。”
    他和来找阮久的那个使者,几乎是前后脚过来的。
    赫连诛不免提起警惕。
    或许前两个使者,都是英王设下的计。
    这么些年,鏖兀与梁国签了合约,交往不断,鏖兀对梁人没有那么防备,如今尚京城内有许多梁人,英王要安插些人手,一点都不难。
    只听那使臣道:“英王殿下早在去年秋猎,就派人提醒过大王了,阮小公子留不得。可惜大王那时被阮小公子蒙住了双眼,对阮小公子一往情深,不把英王殿下的话放在心上。”
    “这回英王殿下派小的来,是为了再次提醒大王。从一开始,不论谁为和亲公子,陛下都会让这位和亲公子做细作。阮小公子为和亲公子,阮小公子就是陛下安插在鏖兀的细作。”
    “从前大王不信,可英王殿下不过是略施小计,便帮大王把他对陛下、对梁国的忠心试探出来了。”
    “这么些年,大王就没有起过疑心吗?”
    “大王是个明白人,连亲生父母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必对一个和亲公子执念不已?如今英王殿下帮大王把细作处置了,只要大王不插手梁国内政,梁国与鏖兀仍旧相安无事,到时大王要多少和亲公子,就有多少和亲公子。”
    “倘若大王执意要听从阮小公子,到时我大梁与鏖兀拼得两败俱伤,只怕鱼死网破,谁也……”
    他话音未落,迎面就飞来一个香炉,他闪身一躲,那香炉便从他脑袋旁边飞过。
    嘭的一声巨响,香炉砸在门上,里边的灰烬飞了满殿都是。
    那使者惊魂未定,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赫连诛就到了他的面前,照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
    只挨了一拳,那使臣晃了两下,就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赫连诛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他:“与你何干?朕就是喜欢他是细作又怎么样?朕带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朕当然知道,他每年都给梁国写信,他每年年底咬着笔头,绞尽脑汁、给梁帝编一些无伤大雅的瞎话,那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
    “朕帮他把梁帝安排的人全部拔除,还特意让他学鏖兀话,让他拜庄仙为师,让他做大巫,让他帮忙批奏折,好帮他向梁国那边交差,不会被为难。”
    “他傻乎乎的,连细作也不懂得怎么做,每次不小心露出一点小尾巴,要被别人揪住了,都是朕帮他藏好的。”
    “朕爱惨了他,情愿不戳穿他,也要让他留在鏖兀。”
    “你们梁国算个什么东西?你们梁国不亡国,都要谢他。”
    第88章
    阮久以为谁都不知道。
    来鏖兀和亲的前一天晚上, 梁帝召见了他。
    那时他和梁帝的关系还很好,梁帝对派他去和亲这件事情很愧疚,对他很和蔼。
    所以他以为, 这回召见, 梁帝不过是要嘱咐他一些事情。
    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梁帝召见,带他去参观了一些地方。
    阴冷潮湿的密室里, 隔着一重铁栅栏, 许多年轻公子们蜷在一起取暖,隐约还看得出原本昳丽的容貌, 端方的举止。
    阮久不明白,梁帝说, 原本和亲公子应当出在这些人里的, 他已经训练这些人好些年了,可惜最后还是出了差错,和亲的人选最后变成他了。
    阮久有点明白了,却没有说话。
    梁帝按着他的脑袋,教他直视着里边人幽怨的目光。
    “明日你就去和亲了,他们也就没用了, 你是个好孩子, 你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吗?”
    阮久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我也要训练吗?”
    梁帝笑了笑:“乖孩子, 你不用, 来不及了, 我会派人教你的。”
    随后梁帝便让人将这些人都给放了, 密室还留在这里。
    “乖乖听话, 你不想把这里变成阮府的。”
    阮久回去之后, 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梁帝在城门前送他,和蔼关切的模样,仿佛昨天晚上只是一场噩梦,只有阮久身后的随从不断地提醒他,到了鏖兀要做事。
    他面对着梁帝,再说不出一句话。
    旁人以为他是难过,其实他是恐惧。
    后来他就到了鏖兀,见到了十三岁的大王。
    他对朝政根本一窍不通,更不想辜负赫连诛对他的真心,可他又担心还在梁国的家人,只能战战兢兢地按照梁帝留给他的人指示,开始学细作要做的事情。
    在来鏖兀的路上学了几天,到了鏖兀之后,他就学不了了。
    因为赫连诛老是黏着他。没几天,梁帝安排的人,又全部被赫连诛的人挤走了。
    阮久这才松了口气。
    再过了一阵子,赫连诛被赶去溪原,阮久第一个念头是,糟了,赫连诛要哭了。
    于是他追过去,到了半路,忽然想起他还是个细作,于是更加坚定了要跟着去的决心。
    细作嘛,当然要跟在大王身边。
    结果他看了柳宣的做法,才知道原来自己做错了。
    细作应当留在尚京,观察朝局的。
    他都说他不会当细作了。
    去了溪原之后,事情才更好一些。他只需要每年给梁国写一封信就好了,但是为了写这封信,他每年年底都要心烦好一阵子,编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应付梁帝,也好保全家里人。
    所幸梁帝一直没有发现,赫连诛也一直没有发现。
    阮久一直不敢让赫连诛和梁国那边有接触,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是被赫连诛发现了,他该怎么办。
    所以这回萧明渊派人来找他,他也不想让赫连诛知道。
    阮久松了松缰绳,轻轻喊了一声“驾”。他自己能处置好的。
    *
    赫连诛把兵符交给帕勒老将军,让他亲自去调兵,自己轻装从简,去追阮久。
    也是在这天夜里,他就收到了前边关卡传回来的消息。
    “王后托人给喀卡带信,请喀卡首领借兵,要他们全都穿梁国的服制。关卡已经把人卡住了,但是还没有找到王后。”
    赫连诛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一直板着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意。
    不能用鏖兀的军队,阮久就请鏖兀边上的部落出兵,还要人家扮成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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