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没有庄嫣提醒,她对李旷也不会付出信任,她过去那个环境,对人付出信任,便意味着将生死交与人,而这,是最危险的。
她故意对李旷下杀手,是试探。
故意下杀手之后,来李旷家,是试探。
故意表现出对他信任有加的样子,还是试探。
一连三番试探,李旷的反应与行为,都表明了他的无害。
但卿八不信李旷真那么无害。
她直起身,心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不急。
洗澡躺床-上,卿八好生睡了一觉。
凌晨六点,隔壁房间门开合,卿八思索片刻,翻身起床。
她站在阳台,视线落到那群前往河边祭祀的村民上,沉吟片刻,没有跟上去。
等早祭祀完成,全部村民都回村,卿八溜到楼梯口,耳朵贴到门上。
等了约莫十分钟,只有一道脚步声响起。
卿八眸光微动,坐回书房。
过了片刻,李旷拎着早餐叩击卿八房门,得到卿八允许后,推门进去。
“你的早餐。”李旷将热乎乎的包子递给卿八。
卿八接过,道了声谢。
李旷视线落到卿八手侧那柄断剑上,道:“你这刀杀普通人还行,但是要杀河神,不行,而且它还断了。”
卿八望向李旷,道:“你有能斩河神的宝刀?”
“没有宝刀,但有宝剑。”李旷道,“当年李白是剑客,知道不?”
卿八点头。
“我们太白村,便有当年李白的佩剑,流传千年,斩妖除邪,斩河神,也不在话下。”李旷道,“你会用剑吗?”
“当然。”卿八开口,“我并无固定武器,刀可用,剑也可用。”
“行。”李旷道,“待会儿,我带你去石碑那取剑,之后先杀河神,再杀村民。杀了河神,那些村民便不足为惧。”
“好。”卿八点头,“都听你的。”
李旷眼底闪过满意。
他视线落到村东方向,泪珠再次盈满眼眶,“我终于可以为瑶瑶报仇了。那些村民,和河神,都该死。”
“是,确实该死。”卿八安慰道,“好人会有好报的。”
“嗯。”李旷回神,摘下眼镜揾了揾眼泪,又重新戴上,朝卿八道,“我现在想起瑶瑶,依旧难以平静,让你见笑了。”
卿八摇头,“是你情深意重。”
吃过早餐,两人又说了些无意义又看似交心的话,李旷起身,道:“你从楼侧往下,避着些人走,在村口石碑处汇合。”
“好。”卿八脾性很好地应着。
李旷转身下楼,卿八没急着行动,而是见李旷沿着楼下街道往村东方向走,才背起断刀,借助管道轻松溜下楼。
一路没有撞见村民,卿八成功来到村口石碑处。
石碑依旧半人高,碑面光滑,太白村三字铁画银钩,入石三分,自有一番风骨。
李旷站在石碑一米远处,没有靠近。
卿八忽而想起,第一日时,李旷经过这石碑,也隔得远远的,没有靠近。
面对旧情-人这块墨宝,他居然情怯,与他面对其他墨宝时的珍视,态度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
瞧见卿八,李旷走过来,递给卿八一块朱砂石,道:“你用朱砂石在碑顶中央抹抹,碑顶上会出现个小孔,小孔里边,就藏着柄宝剑。”
卿八接过朱砂,道声谢。
她走到石碑前边,按照李旷所言而行,果然碑顶上破了个小孔,小孔里边,剑柄顶端圆润,上边镶嵌了无数细小的宝石,犹如天上星辰。
卿八握住剑柄,用力一抽,宝剑便被抽了出来。
宝剑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通体黝黑,如玉般温润,像是无尽苍穹,深邃、不见底。
刀刃如翼,寒光湛湛,似清泓秋水,光是看着,好似能割伤人。
果真是柄好剑!
宝剑不足一米,被卿八抽出后,反手后握,剑尖刚出头顶,长度与她正好合适。
她又挽了个剑花,熟悉下手感后,将断剑丢了,宝剑收进竹条编织的刀鞘里。
她站在石碑前,对李旷道,“谢谢,这宝剑我很满意。”
李旷道:“那去杀河神?”
“好。”卿八等李旷走过来,才慢慢跟上。
她留意到,李旷经过石碑时,又刻意远离一些。
卿八扭头瞧向石碑,又折回身,将抹在石碑上的朱砂擦干净。
李旷凝眉,问:“你还在那磨蹭什么?”
卿八道:“石碑上沾了朱砂,岂不是告诉村民我们来过?我收拾下朱砂痕迹。”
朱砂擦干净后,碑顶小孔恢复如初。
她又在碑旁抹下朱砂,朱砂之下,碑旁也出现了小孔。
瞧见这一幕,卿八眸光微动。
朱砂常与鬼神相关,这石碑,是鬼碑抑或神碑?
“他们不会留意到的。”李旷开口,“何必多事,我们时间不多了。”
“来了。”卿八再次将朱砂擦干净,走到李旷身后。
卿八问:“李白佩剑,这种祖传之物应该放祠堂吧,怎么藏在石碑里?”
李旷道:“藏在石碑里,更安全。”
卿八嗤笑,骗鬼呢。
也不知道李旷如何建议这些村民的,若是往常,这些村民不是去湖中心准备捉庄嫣他们,便是去搜寻他她的踪迹,可是现在,直至他们走到河边,期间都没有遇见村民。
卿八视线落到李旷身上,心道,李旷选择今日杀河神,是因为从明日起,那些村民不会再听他的话?
到了河边,李旷取出一幅画展开。
卿八瞧见,道:“这是瑶瑶画的一家三口图。”
时隔多日,再次瞧见这幅画,依旧能轻易被画中一家三口的温馨与情谊触动。
旁人瞧过去,一眼能确信,这一家三口是彼此相爱的。
这是用笔之人,以笔触书情。
“对。”李旷望着河面,苦笑道,“你那么聪明,猜到河神便是那月夜飞来的小怪兽了吧。”
卿八点头,不解道:“你们三个一起长大,按理说感情很深厚才对,河神怎么会让瑶瑶祭祀,并害死瑶瑶呢?”
“因为河神也喜欢瑶瑶。”李旷开口,“瑶瑶那么美丽善良,谁不喜欢她?河神也想拥有瑶瑶,便让村民将瑶瑶祭祀,成为河神的新娘。但是瑶瑶不肯,河神一怒之下,将瑶瑶杀了。”
“所以我的仇人,不仅仅是村民,更是河神。”李旷道,“我之前,虽说与你合作,但我并不信任你,因为河神实力实在太强大,我担心你反水,更担心你不敌,才一直没将这事说出。”
“不过,我观察了你和那四人相处,我确信你可信,武力值也过关。”李旷扭头望向卿八,道,“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合作本就挑人。”卿八道。
她视线落到离开,“那你取出这幅画?”
“这是瑶瑶画的画,那河神心底有瑶瑶,对瑶瑶的画也很珍视,若是我将画丢进河里,它会出现的。”李旷手抚上画卷,眼底尽是不舍,“若不是为了杀仇人,我也不愿牺牲这画。瑶瑶不见了,这些画都是看一眼少一眼。”
李旷以手抚摸画,眼底尽是恋恋不舍,他狠狠心,手一挥,便将画卷扔向河面。
画卷刚飞到河心,一条大-腿粗的白蛇猛地破水,并张开嘴,将画卷吞下。
李旷道:“就是现在。”
他手中刀刃连连发出,击向河中白蛇下颔之处,刀刃所过之处,下颔立马出血。
那是白蛇逆鳞之位,也是白蛇软弱之处。
白蛇受攻击,并没有狂起,也没有暴怒,而是怂怂地缩回河,像是要逃。
李旷道:“快下河阻止它,不能让它逃跑。”
卿八瞧了李旷一眼,道:“你怎么不下河?”
李旷没想到卿八这般关头还那么敏锐,当即道:“我不能下水,我一下水,便会失去力量。”
卿八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李旷急了,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杀河神!”
他手中刀刃连甩,却没再甩中下颔,之前白蛇引颈,任人攻击之态,不复存在。而白蛇其他部位,鳞片坚硬,刀刃无法破防。
“来了来了。”卿八抽出宝剑,跳到河里,一个猛子往下扎。
她准备从腹部入手,并遮掩下自己行动,在水底,她真攻击假攻击,上边李旷并不能看到。
到了下边,卿八发现,蛇颈之下藏着不是蛇腹和蛇尾,而是圆圆肚子和粗壮的腹部,以及一条长长的长满尖刺的尾巴。
是瑶瑶画的小怪兽成年版。
看起来一切都没问题,但卿八不会那么轻易下结论。
还有八天呢,到大结局反转反转再反转的,也不是没有过。而且,现在就将河神宰了,就不好玩了。
卿八不断挥剑,做出努力攻击的样子,攻击得差不多了,从河面冒出头,换口气,再继续‘努力’攻击。
且攻击且随小怪兽前行,卿八渐渐远离河坝和河岸,直至到了河中心一个小洲,卿八绕到背面爬上去,潜伏到草丛里,偷偷观察李旷神色。
隔得远,卿八并不能瞧清李旷此时神色,但卿八觉得,李旷心情多半不好。
想杀河神,河神逃了,让合作伙伴帮忙,合作伙伴生死未知,要是她,她此时心情必然十分操-蛋。
哎,怪她演技太好,李旷一直没对她起疑,宝剑交给了他,诛杀河神重任也交给了她。
真是罪过罪过。
这时,她的身侧草丛,悄悄探出个头,学着卿八盯着河边李旷瞧。
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