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啥?”闻青问。
闻朋抬头看闻青,馋的不行,小声说:“大姐,我想吃面条,想吃……”
“闻朋。”
闻朋话未说完,姚世玲从堂屋出来,说:“走,牵着牛,跟妈一起下地,把豆子给种了。”
种豆子?
闻青想了想,才想起来,水湾村一般情况下,割完麦子就开始种豆子。之所以这次拖到现在才种豆子,是因为收麦子时天干燥地也干燥,紧跟着一场大雨,地面过于潮湿,今天才可以下地种豆子。
不待闻青反应,闻朋已经把牛牵出牛棚,姚世玲也搬出犁子、铁链、木撇,开始固定在牛身上,又抬了一半袋子豆种,搭在牛身上。
闻青一副要去帮忙的样子。
姚世玲说:“别,闻青,你别去了,踩了一天的缝纫机,在家歇着。地里有牛、闻朋还有我,就够了。”
“就是就是,牛可听我话了。”说着,闻朋已牵着比他高的牛儿,出了院子。
姚世玲拎着水也出了院子。
闻青追出院子,问:“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回来!”闻朋代为回答:“大姐,你好好休息。”
闻青哪里会休息,感受着妈妈的维护,弟弟的关心,她由心里的开心,温暖。更加想让他们生活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关上院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在大市场买的白皮底鞋底、深蓝色棉布、大白纸、针、线、盒子、顶针等,统统拿出来,放在简陋的桌子上。
而后开始剪白纸,四尺长四尺宽的,剪成一本不厚也不薄的十六开本子,左边用针线缝住,用铅笔头在首页写三个字——画稿本。
接着便开始赶制年轻女人的凉鞋,期间脑子里冒出一些鞋子的样子,她会停下针,拿起铅笔头,在画稿本上画出来。
凉鞋本就简单,她昨天定了型,今天就差细节。她便坐在桌子前,仔细地缝、补、剪。脖子微酸时,凉鞋完工。她左看右看,穿在脚下试试,舒适度正好,她才满意。然后活动脖子,不由得暗忖,肖姨会给凉鞋标价多少,三块钱,那么就有两块七毛钱是她的。
又多了两块七毛钱,闻青干劲十足,从破旧的皮箱子里,找出了自己在学习裁缝时,纳的鞋底,以及踩缝纫机绣的花。花的品种挺多,有荷花、兰花、桂花等等。
她选了三七码的鞋底,粉鞋面配桂花绣,开始给矮个子女人做扣带纳底子绣花鞋。
搓线、穿针,戴顶针之后,闻青全身心投入到鞋子子,天渐渐暗下来,她从房内,把桌子搬到院子,再到夕阳染红天边,她还在做鞋。
“天都黑了,你咋还做鞋子呢?”突然闻亮的声音响起。
闻青吓了一跳:“亮亮,你放学了,怎么这么晚?”
“打扫卫生,两同学打架,我们拉架,送另外一个同学回家了,所以回来晚了。”闻亮解释。
“打架?碰到你了吗?”闻青连忙放下鞋子,查看闻亮身上。
闻亮别扭地拨掉闻青的手:“又不是我打,妈和朋朋呢?”
闻青松了口气:“种豆子去了。”
闻亮把书包往墙上一挂:“我去看看。”接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闻亮对她的敌意似乎渐渐少了,闻青笑着,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到半个小时,太阳会全部落入地平线之下,妈妈和朋朋一定累坏了,她收起簸箕和桌子,转身进厨房洗手、和面、擀面条。
说起来,她现在做饭的手艺真要感谢纪彦均,因为那句“拴住男人的胃,就拴住了男人的心”,她就洗手为他做羹汤,结果呢,还不是和纪彦均,和纪家闹的不可开胶。
闻青面和好,醒好,用面仗擀面皮,菜刀切面条,等到姚世玲、闻亮、闻朋回来时,闻青正好在下面条。
闻朋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高兴的又蹦又跳:“大姐,是白面面条,白面面条!”
“小馋鬼。”闻青笑着说。
不待姚世玲说话呀,闻朋自觉地闭嘴,眼睛直直地盯着白面面条,直咽口水。
姚世玲这次非但没有责备闻青用白面做面条,浪费面,反而问她好了没有。吃面的时候,更是一直让她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一家人在“吸溜吸溜”吃面中,吃圆了肚子,在院子里消食一会儿后,各自回房内睡觉,闻青心满意足在煤油灯下做鞋子。
一双白皮底扣带鞋做好,已近十二点,她爬上床睡觉。第二天照旧精神极佳地拎着布袋去县城,一天的时间做好的白皮底扣带布鞋,卖了三块三毛钱,给肖姨三毛钱,她还有三块钱。
回到水湾村她就交给了姚世玲,姚世玲不但没要,反而还说:“去买点鞋底什么的,等我把豆子种上,清闲了之后,我也帮你做鞋子,别的不行,纳鞋底妈也是会的。”
本来闻青就打算让妈妈一起做鞋子,先赚点本钱,没想到妈妈会主动提出来。
“好,好。”闻青迭声说,忙将三块钱揣进兜里,心里盘算着,如果赚钱了,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吃穿不愁,弟弟们学费不愁,说不定她也能继续上学,她现在才十七岁,她完全可以继续读书。
闻青满怀憧憬地等到第二天的到来,准备将碎花裙和横纹布凉鞋交货,下了工就去多买几双白皮底鞋底,多做几双多卖几块钱。
结果却是不如她所愿。
第二天,她按时到了肖姨裁缝店,将碎花裙子和凉鞋给肖姨看,肖姨十分满意,为了能够将价抬的高一点,她让闻青去柜台后再熨一遍,让裙子看起来更漂亮一些。毕竟,上次年轻女子那件碎花裙,她都说是老主顾最低价了,这次可以把价格抬高几毛,能抬几毛是几毛,反正他们都挺有钱的。
闻青怎么会不知道肖姨的心思,笑了笑,拿着碎花棉布裙进了柜台后面,在桌上铺平碎花裙子,用略湿的毛巾整齐覆在碎花棉布裙上,拿起桌边装了手把的铁块,放在炉子边烤热,它就是简易的手工熨斗。
闻青一面通过热毛巾熨裙子,一面同肖姨说话。
肖姨说着说着,突然提高声音,热情地喊道:“两位姑娘想买点啥,进来看看吧。”
闻青不用看就知,又来客人了。
“老板,我们是来拿碎花棉布裙子和凉鞋子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闻青一愣,这不是纪宁芝吗?
她来拿碎花棉布裙子和凉鞋子?闻青看下正熨烫的裙子,难道说三天前,那个年轻女子所说的表妹的同学,就是纪宁芝?
闻青侧耳细听。
听到了肖姨与纪宁芝在交谈,肖姨说裙子还在柜台后面熨烫,一会儿就好。
纪宁芝说:“没事儿,我们等一下也没关系。”
我们?难道是和章方方?
“对,我等宁芝一下。”果然是章方方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声音。
章方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宁芝,我有事先办,一会来接你们。”
低沉、悦耳,还带着丝丝的慵懒。
纪彦均!
闻青如被定身。
“嘶”的一声,熨斗烤干毛巾上的水,闻青顿时感觉到手上一热,连忙摆手,接着噼里啪啦一声,简易熨斗滚在脚下,还好简易熨斗不是后来维持恒温的电熨斗,她没伤到,碎花棉布裙也没有破坏,但是这噼里啪啦之声,却引起了肖姨、纪宁芝和章方方的注意。
“闻青,怎么了?”肖姨开口便冲柜台后面问。
闻青?
纪宁芝、章方方一愣。
“老板,你刚才喊的谁?”纪宁芝忙问,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闻青那个乡下人怎么会在县城?
“闻青啊。”肖姨说:“你要的碎花棉布裙和凉鞋,就是她做的。”
“什么?”纪宁芝和章方方吃惊不已,是闻青?
章方方首先转头去寻找纪彦均,发现四周没了纪彦均的身影,她竟然暗暗松一口气气。
须臾间,纪宁芝回过神来,看向章方方说:“方方姐,这个闻青肯定不是咱们认识闻青,那个闻青除了会追着我哥,叽叽喳喳,脾气巨差外,她什么都不会,还是农村人呢,估计连五谷都不分。更别说做衣服做鞋子了!”
章方方暗暗点头,她也觉得不可能是她们认识的闻青。
“闻青,你怎么了?”肖姨又问了一句,并且向柜台后走。
“肖姨,没事,就是熨斗不小被碰掉了。”闻青的声音隔着一层布帘子传过来。
纪宁芝、章方方震惊在原地。
真是闻青?
她们要的衣服,不对,应该说她们惦记的很多的裙子和鞋子……居然是闻青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