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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解意有时是很有几分脾气的,但她也没少承受生活的鞭打,她在慢慢地,试着不那么损害尊严地和自己和解,其实有些事她早已经意识到了,只是架子没有那么容易放下来。她不优秀,她没有权力,她依附于权力生活,她实际上并不应该还有太多脾气,这和她的本事不适配。
    但这一切从来没这么艰难过——一生中她有很多时候在催眠自己,她不需要什么亲情,她不需要向父母去索取什么,她不喜欢李奉冠,她不弱于家族中的其余人——甚至连和李奉冠提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多感觉,她是个很钝感的人,总是在很久以后才慢慢地体会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总是在午夜梦回时一再想起,但当她还有理智时她总能催眠自己,她很坚强,她很无情,她什么都不需要,她不会伤心当然也不会哭。
    她现在很疲倦了,过量的性爱似乎让理智的堤防显得有那么几分脆弱,这让自我催眠变得更加困难,但她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被李奉冠看出破绽,哦,他甩了她,那又如何,反正她也无所谓,他们间只是政治联姻,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这番话压根就影响不了她。
    她想转过身冲向黑暗,但他并不允许,他的手拦着她的肩膀,现在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他抗衡。李奉冠在仔细地观察她,他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似乎在寻找最细微的线索,南解意精疲力尽,举起手想遮着脸,被他拿下来,他以一种病态的狂热关注着她的反应,这似乎让他感到十分满足,她强忍眼泪,但眼角仍在不断濡湿,枕头处变得湿润沉重,布料贴着她娇嫩的皮肤,让南解意很不舒服,但她没有话要和李奉冠说了。
    “南解意。”他低声说,声音里透着异样的满足,“你想要的从来不说,总是在贬低我,可这只能证明你的期待其实很高。”
    她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南解意突然自暴自弃,抽噎了起来,她想把自己团成球,但李奉冠不允许,他强制她保持这样敞开的姿势接受他的审阅。而她根本无力反抗,甚至哭得打嗝。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一句有效的反击都没有,只有伤心欲绝的誓言,混在抽噎声中断断续续地讲,“以后不会了。”
    以后真的不会了,这是她仅能做的,她什么也报复不了,这话说来实在可笑,好像有人会在乎似的,现在她会不会还有什么要紧,但这是她仅剩的武器,她一直是不情愿的——至少她表现出来是如此,但以后她会更不情愿,她真正是被强迫的。
    李奉冠说,“其实你的想法,是不重要的。”他果然和她想得一样,他就这样看着她哭,完全没有擦拭眼泪的意思,但他刚才那股子深沉的满足好像不见了,他没那样高兴了。“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会’过,至少你是一直这样告诉我的。”
    但这是完全不同的,南解意的眼泪一直没有停,但这是完全不同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李奉冠,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扎在她胸前,她痛得呼吸困难,但他不像从前,他完全没照顾她,只是冷眼旁观,像是要展示自己能有多么冷漠,南解意挣扎着去取纸巾,他甚至还把纸巾盒拿开,她震惊又茫然地撑在枕头上望着他看,李奉冠说,“你看,你总觉得所有人都要照料你,都要猜测你的心思,但你从来不去理解任何人,你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你没想过我,总是在怪别人。”
    像是怕她听不懂,他没用‘别人’这宽泛的代词,你没想过我,这句话沉甸甸地砸得南解意无话可说,她没有想过李奉冠吗?他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她是没有说出口,但是——
    “但是你不说,我为什么要猜?”他问她,“我该你的吗?我大概欠你爸妈,但我不欠你的。你觉得你爸妈同不同意债务转移?”
    南解意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勉强地用手背抹去眼泪,重申似的说,“以后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就算是全完了,尽管早就全完了,但现在是真的全完了。
    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李奉冠的不悦在加深,倒因此涌上了些许报复的快感,想要再重复几遍,却又觉得或许什么都不说效果更好,南解意没有说话,从他手里抢过纸巾盒,随意擦了擦眼睛就丢到地毯上,她的鼻子全塞了,堵得头痛,她永远都不会承认的极深的失落笼罩着她,她背对着他躺下来,想要让他滚却又知道这不过是自取其辱,她现在完全依附于李奉冠,房子都是他的,他不惯着她,她就没有颐指气使的资本,继续发火只会让一切更加难堪。
    李奉冠说得一点没错,他真占住她了,南解意不会问他为什么,既然他这么丁是丁卯是卯,一点也不惯着她,那他何必不肯放手,这么问仿佛她还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好像她还不信他真对她没什么感情,还想要说服李奉冠。她什么也不想证明,她浑身上下全是刚才吵出来的冷汗,又湿又冷,可南解意根本不想处理,她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最好天永远都别亮。
    李奉冠没有抱她去洗澡,他似乎也很不开心,这谈话好像也很不符合他的预设,南解意真不知道他想怎么样,她知道自己比不上他,现在就更没心情去揣测了,甜甜是他的女儿,他对甜甜不会太差,至于她,她就是个添头,像是甜甜的保姆,被他霸占着,投鼠忌器,她能找到的其他出路,就算没有暗藏什么陷阱,也全都被甜甜堵死了,她的未来没有一丝光亮,就只能这样做个禁脔,可有可无的性玩具。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被李奉冠碰,那些性好像全都没了诱惑力,她委屈得不行,背过身趴在床单中,过了一会又抽噎了起来,他也没去洗澡,不知是不是不想给她逃走的机会,而是在她身边睡了下来,对话就这样中断了,好像这条交流的渠道也被永远切断。他们各自都不怎么开心——以前这些不愉快,以后再也不会了,全完了。
    南解意还以为自己以后都别想睡着了,但她的体力其实已经耗竭,不知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她睡着以前李奉冠好像还没睡,他的呼吸节奏并未放缓,但他后来也还是睡了,他们的身躯在入睡以前分得很开,占据着两米大床的这头和那头,但让人尴尬的是,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身体还没忘记,他们的身体在入睡后又纠缠在了一起,南解意的眼泪全擦在李奉冠身上,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紧绷微痒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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