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月自然是不怕的。
她从盘子里挑挑拣拣,选了块栗子糕,漫不经心地道:“嗯,过两日再说吧。”
她口吻随意,听得祁瀚更是火冒三丈。
“你回去吧。”钟念月咬了一口栗子糕,“我一会儿还要忙呢。”
“忙什么?”
“逗鸟儿啊。”
“……”
祁瀚对上钟念月的面容,她的眼眸生得漂亮,眸底澄澈,天真又无邪。祁瀚却只觉得,这个不怎么搭理他的钟念月,比以前的还要叫他胸闷头疼。
他拿她没有办法。
他的母妃疼宠钟念月,钟家更是将她捧在掌心。
她是他的表妹。
她不黏着他,本来就是他乐见到的情形。
祁瀚来回默念几遍,如此给自己洗了脑,这才拂袖而去。
只是他这边跨出了门槛,就听见那边钟念月同丫鬟道:“香桃,将我的鸟儿拎来。”
香桃应了声,很快就拎着鸟笼子进来了。
这是前几日,钟念月刚穿到这里来,为了出府走一走,了解这个朝代的大致情况,寻了个买鸟的藉口,于是顺手买来的。
钱嬷嬷松了口气,在旁边道:“还不快去送送殿下。”
小厮忙跟了上去。
祁瀚神色稍霁,心道这钟府的下人倒还是懂礼数的。
他却不知在香桃心中,他都已经是又笨又矮了。
祁瀚走到了门外。
隔着一道屏风,他那表妹笑声清脆,像是指着什么东西教那鸟儿:“怎么还不会说人话呀?来,跟我学,……狗东西。”
祁瀚:“……”
他浑身都觉得不舒坦。
就仿佛、仿佛钟念月这会儿正指桑骂槐似的。
那也不知养的是什么鸟,学得倒是快。
“狗东西、狗东西……”
祁瀚加快脚步,都还愣是听了五六遍,声音才渐渐听不清了。
祁瀚一走,钱嬷嬷忙拉住了钟念月的手腕,又是疼爱又是责备地道:“姑娘今日怎么下了太子的脸面?也不必等过两日再说了,姑娘明日就进宫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吧。娘娘疼你,你也要拿出晚辈的姿态才是。”
钟念月淡淡应声:“嗯,再说吧。”
惠妃就是太子的母亲,钟母的干姐姐。
惠妃看似与钟家亲近,待她也疼爱得紧。
但若是真顾忌情谊,在书中也不会那样痛快就与钟家斩断了情谊,还看着儿子将钟家送上覆灭之路。
原身看不明白。
她看书倒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钟念月又在家中窝了两日。
不是她宅,而是因为初来乍到,尽管熟知书中剧情,但也总要先细心蛰伏上一段时日,彻底适应了环境,才能再动弹吧?
这就不得不感谢,无数穿越作品中的先辈们,为她提供了相当丰富的知识经验了。
没等钟念月去惠妃宫里请安,香桃倒是先拿着一张帖子,送到钟念月面前来了。
“姑娘,这是高家送来的帖子。”
钟念月接过来扫了两眼,大致看明白了。
原来是高家行三的嫡女,要行及笄之礼了,高家为给自家姑娘做脸,这才大宴宾客,请了京中各家的贵女。
因钟夫人不在府中,老夫人也在别庄养病,这帖子便只写了钟念月的名字。
香桃小声道:“我听高家派来的人说,那日太子殿下似是要亲至。”
高家大房的老爷是东阁大学士,太子要尊称他一声老师。他会亲自前往给高家做足脸面,并不奇怪。
要知道女主就是在这场宴会上,得以结识了太子。
按原书剧情,原身只一味跟着太子跑,寻常宴会并不乐意露面。她与京中贵女来往甚少,自然也没有几个朋友。
等到听闻太子要去高家女的及笄宴,原身立马就去了。之后在宴上处处不自在不说,还眼看着太子对女主另眼相待,好不酸楚。
从此就开启了她垫脚石女配的一生。
谁跟着太子跑谁傻。
钟念月刚想说不去,但她突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出声问:“高家的下人特地同你说的?”
香桃愣愣点头:“……啊。”
高家的下人为什么特地提上一句?
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则是为了炫耀,二则,为了诓钟念月去赴宴。钟念月少有露面的时候,若她也去了高家的宴会上,这不是更显得高家三姑娘面子大么?
这倒不是什么毛病。
重要的是,若是连高家的下人都晓得,能用太子的名头将钟念月诓去,那还了得?
“去吧。”钟念月出声道。
她明个儿就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她对太子没有意思。谁乐意当太子妃谁当去!
钱嬷嬷应了声:“哎。”
忙就转身给姑娘张罗衣裳首饰去了。
钟念月在家里逗了逗鸟,看了两本钟母万氏给她寻来的杂书,又捏着笔胡乱画了一通画儿。
狗腿子香桃盯着纸上瘸腿的简笔画,马屁拍得无比真诚:“姑娘画得真好,这双大眼睛,画得可传神呢。”
钟念月就这么心情舒畅地睡觉去了。
第二日醒来。
钟念月的床榻旁已经放好了衣裳和首饰。
“衣裳是上月才新做的,首饰是姑娘生辰时夫人送的。”
扭头随意一扫,就可见衣裳首饰的精美。
原身每回见太子,都要着盛装打扮。
轮到钟念月……
他配看吗?
钟念月起了身:“首饰匣子呢?放衣裳的箱子呢?我自个儿去挑。”
香桃不明所以,但还是引了路。
钟夫人万氏如何疼爱女儿呢?
却是专门划出了一间房来,只搁置钟念月的衣裳首饰。
钟念月随手拣了一件出来。
香桃愣声问:“首、首饰呢?”
钟念月走出去,从院子里的梅树上随手折了一支:“嗯,就这个。”
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院儿里负责梳妆的丫头,搓搓手,正想着要给姑娘梳个漂亮的头发,走出去惊艳众人,牢牢吸住太子的目光才好呢……
铜镜里映出的面容,和钟念月穿越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张脸稚气多一些。
左右都是熟悉的脸,也没什么好看的。
钟念月敛住目光,抬起头来,道:“梳个……好睡觉的吧。”
丫鬟:?
丫鬟咽了咽口水,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睡觉的?”
“嗯,就是在马车里靠着打盹儿,不硌我脑袋的。”
丫鬟:“……”
丫鬟恍惚地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单髻,再恍惚地把梅花簪入她的发间。
钟念月慢吞吞地用完了早膳,喝了暖胃的汤,再叫人取来大氅裹上,帽子一拢,还要抱上一个汤婆子:“走罢。”
钱嬷嬷应声跟上。
这厢出府。
而那厢钟家的大公子钟随安正从外头回来,挟着一身风雪,眉眼仿佛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他今年也才十五岁的年纪,面容才初见棱角,但已经显得分外稳重了。
钟随安袭承了父亲的脾性,多少有几分不苟言笑。
他一下马车,便见一个身形裹得圆墩墩,帽子上绒绒的白毛随风飘摇的少女,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一旁的小厮注意到他的视线,忙道:“姑娘应当是要去高家府上吧。”
姑娘?
那是他那个拿腔捏调,锦衣华服常在身,总是追着太子跑的妹妹?
“太子也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