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四郎道, “母亲说明年, 明年要好久好久。”
大郎:“母亲不知道才那样说。”
“母亲什么都知道。”四郎见大郎还骗他, 很生气,“大兄是个大骗子。”
大郎皱眉:“四郎,不听话我揍你啊。”
“大兄就是大骗子!”史瑶没少揍四郎, 但都没怎么用力,四郎误认为挨打不痛,“我就说, 大兄是个大骗子。”
大郎扬起巴掌, 四郎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往前走两步, 很大声说:“你打吧。”
“真以为我不舍得打你?”大郎拧一下四郎的小脸, “你连剑都拿不动, 见到匈奴还得我保护你, 你这不是去帮我, 是给我添乱。”
史瑶:“他也没想帮你,四郎只是不想和你们分开。”
三郎心中忽然一动, “你和我们去杀匈奴,就得和父亲、母亲分开。”
“啊?”四郎没想到这一点, 看向史瑶, “母亲和父亲也去。”
三郎:“父亲很忙,不能离开长安。母亲得照顾父亲,因为父亲忙起来都忘了吃饭,不吃饭人会生病的。你想看到父亲生病吗?”
四郎苦着脸,看看史瑶又看看大郎和三郎,不知该怎么办好。
史瑶抱过四郎:“我们和二郎在宫里等你大兄和阿兄好不好?”
“……不好。”四郎道。
三郎:“四郎,你不听话我和大兄会很担心的,我们担心你就忘了杀匈奴,我们不杀匈奴,匈奴就会杀我们。你想匈奴杀我们吗?”
“不要!”四郎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哽咽道,“我不要匈奴杀大兄,杀阿兄……”
史瑶:“你只就听他们的话。因为你跟过去,匈奴也会趁着三郎保护你的时候杀他。”
“我,我不要阿兄保护。”四郎带着哭腔说。
史瑶:“匈奴都像你父亲那么高,三郎不保护你,你就会被匈奴杀掉,再也见不到我们。”话音落下,四郎哭出声。
二郎也想哭,“大兄,阿弟,你们别——”
“你闭嘴!别跟着添乱。”大郎看着四郎眼泪一个个掉心中正难受,瞪一眼二郎又说,“四郎,在家乖乖跟母亲学画画,学认字,想我和你阿兄就给我们写信。”
四郎收起眼泪,“写信?”
“对,想跟你阿兄说什么,就写在信上,我们家的鹰就带着信去找大郎和三郎了。”史瑶道,“别哭了好不好?”
四郎抹一把眼泪,“鹰能带我去找阿兄吗?”
“不能。”三郎道,“四郎又长高了一点,四郎坐在鹰身上,鹰飞不起来。”
四郎瘪瘪嘴又想哭,眨一下眼,看到越来越近的人,“父亲?”
“怎么了?”太子走进来便看到四郎眼皮通红,“你打他了?阿瑶。”
史瑶纳闷了:“妾身给殿下的印象就是很喜欢打四郎吗?”
“不然他哭什么?”太子道,“大郎、二郎和三郎都在,又不是没人跟他玩。”
三郎笑道:“父亲误会母亲了,正是四郎知道孩儿不能再陪四郎玩,他才哭。”
“原来如此。四郎,你已经四岁了,不是个奶娃娃,不能再整天缠着大郎和三郎。”太子道,“你天天说你要长大,大孩子从不缠着兄长,知道吗?”
四郎:“不知道。我不要长大。”
太子噎着了。
史瑶:“殿下别说了,刚把他哄好。四郎,今晚还跟三个兄长睡,想玩多久都成。”
“明天大兄和阿兄就走了,就不和我玩了。”四郎说着话可怜巴巴望着史瑶。史瑶被他看得有些难受,“是呀。你又要哭吗?”
四郎僵住了,紧接着小脸通红,冲太子伸出手。
太子抱着他,道:“你大兄和阿兄不去杀匈奴,匈奴会来长安城杀/人。像四郎这么大的小孩就会失去所有亲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睡在野地里。”
“父亲说得对。”三郎道,“匈奴以前被大将军舅公打跑了,这几年大将军舅公没出去,匈奴就认为大将军舅公怕他,已经在离长安不远的地方杀死很多人。
“大将军舅公很生气,就领兵打匈奴。可是大将军舅公年龄大,比父亲还大,我和大兄去是帮大将军舅公,不是故意不带四郎。”
早几天大郎和三郎去大将军府和卫青聊投石机一事,也把四郎带过去了。当时卫青正在擦剑,四郎见着他就喊大将军,对卫青还有印象,“大将军很厉害,也打不过匈奴?”
“打得过。”三郎道,“只是年纪大的人,打一会儿就累。大将军舅公歇息的时候,我和大兄帮大将军舅公。明白了吗?”
四郎似懂非懂,“别人不帮大将军舅公?”
“别人也帮。”大郎道,“别人都没有我和你阿兄厉害。我和三郎出手就能多杀几个匈奴。”
四郎不懂的全懂了,“大兄和阿兄最厉害。”
“是呀。”三郎松了一口气。
四郎看向站在大郎身边的二郎,“二阿兄不厉害。”
“我不厉害,你坐的小马谁给你做的?”二郎反问,“你问问大兄和三郎能不能做出来。”
四郎张了张嘴,扭身埋到太子怀里。
太子乐了:“二郎厉害的不是打架。四郎,像父亲最厉害的也不是打架,你母亲也不是,所以我们家只有大郎和三郎随你舅公去打匈奴。”
小孩哼唧一声,抱紧太子的脖子,不要说了啊。
太子拍拍他的背,就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我给他们带几盒面脂,他们还跟我吵吵。”史瑶指着大郎和三郎说道。
太子:“冬天风大,不抹点东西脸会吹烂的。别人还好,你俩年龄小,脸皮嫩,极有可能吹裂出血。”
“父亲言重了。”大郎道。
史瑶:“你们去过西北吗?”
三郎想说,他去过,去过好多次。忽然想到他上辈子十来岁的时候都没出过顺天府,顿时没话了。太子见了,道:“大郎,三郎,听你母亲的话,别让我们焦心。”
大郎把扔在案几上的面脂放包裹里,“父亲,这些东西明日再送军中吗?”
“明天早点起来,我领你们过去。”太子道。
四郎抬起头:“我也去。”
“好,你也去。”太子道。
八月二十八日,卯时天蒙蒙亮,太子就推开偏殿门,拍醒大郎和三郎。大郎睁开眼,看到外面还不甚亮,“这么早?”
“不早了。你们巳时就得出发。”太子道,“快点起来,厨子已做好饭。”
二郎坐起来。太子吓一跳,“你怎么醒了?”
“我和父亲去送大兄和阿弟。”二郎说着翻身下榻,跑到他们兄弟小时候睡的双层床底层,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分别塞到大郎和三郎手中。
三郎揉揉眼,“这是什么?”
“袖箭。”说起这个,二郎有些不好意思,“你让我制弩的时候说过一句弩太大,你都没法用。我想给你做个小一点,还能自己发出来的东西,然后就想到这个。这个东西好做,就是里面自动发箭的那个铁丝麻烦,做了好久直到前天才做成两个。我本来还想多做几个呢。”
太子有些意外,问清二郎怎么用,试一下,里面铁箭嗖一下出来。太子捡起两寸长的铁箭,,“二郎,你很厉害。”
“才做出两个。”二郎小脸微红,“一点也不厉害。”
大郎看着不足五寸长的东西,又惊又喜,“厉害,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被匈奴抓住也不怕。”
“别胡说。”太子道,“你们押运辎重,不可能也不能被匈奴抓住。”
大郎:“父亲别紧张,孩儿随口一说。”
“你还是别说的好。”三郎道,“上次随口一说,祖父真令你我押运辎重,现在又说,难保不会碰到匈奴主力。”
大郎一心想直面匈奴,现在只能在后方,他也恨自己,“我不说了。”
“大兄,等等我。”
大郎浑身一震,扭头看去,刚刚还呼呼大睡的小孩站起来,“你怎么醒了?天还早,快睡吧。”
“不要!”四郎也不让内侍进来伺候,找到衣裳就自己穿,端是怕慢一步,大郎和三郎就走了。
太子走过来给他穿上衣裳和鞋袜,抱着他去洗漱。四郎窝在史瑶怀里用了早饭就一个劲打哈欠。史瑶小声说,“殿下,上了马车就哄四郎睡觉。”
“我知道。”太子接过四郎,看着宦者把大郎和三郎的东西放车上,就问史瑶,“你真不去送他们?”
史瑶:“不去了。妾身去椒房殿看看母后。”
“祖母不知道我们随舅公出征。”大郎道。
史瑶:“别小看你祖母,她每使人过来,不见得不知道。天大亮了,走吧。不能让大军等你们俩。”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驶来两辆马车,“父皇吗?”转向太子问。
太子叹气道:“是父皇和母后。”说完,马车到跟前,史瑶看清楚了,是銮舆和凤辇。史瑶趋步上前,“父皇,母后。”
彻撩开车帘,看到太子怀里的小孩,眼中闪过惊讶,“四郎也去?”
太子:“大郎刚醒他就起来了,不让去就哭。”
“走吧。”四郎如此舍不得两位兄长,倒让刘彻挺高兴,看到史瑶的装束不像出城送大郎和三郎,“太子妃也一起吧。”
史瑶:“儿媳谢父皇。”
刘彻抬抬手,示意无需多礼。此时军中依然不知押运辎重的将军是谁。大郎和三郎穿着甲胄到来,行囊又放在装粮草的车上,全军将士震惊。
左军将军下意识看大将军卫青,卫青一点也不意外,他反倒意外,“大将军知道?”
“知道。”卫青走向前,“大郎,三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郎指着铁笼子里的三只鹰,“舅公,选一只吧。”
原本以为他们和卫青一起,就没想过把鹰给卫青,如今卫青在前,他们在后,以防走散了联系不上,三郎就和大郎商议给卫青只海东青。
卫青见状,笑道:“谢谢大郎。”挑走一只白色的海东青,“你们不后悔,我们就出发了。”
“舅公,快晌午了。”三郎提醒道。
卫青叹了一口气,转向刘彻。刘彻走过来拍拍卫青的肩膀,“朕相信朕的两个孙儿,仲卿,你也应该相信他们。”
“喏!”卫青嘴上应下来,打算等快到张掖就把几个家将拨去照顾大郎和三郎。
太子下意识去看四郎,见小孩没哭,很是欣慰。
大郎和三郎上马走起来,四郎“哇呜”一声,扯开喉咙大哭,“大兄,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