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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下起了小雨,医院离小镇远了不少,当时为了尽快就医,容温便带卿纯来了最近的大市,他们已经在这里住院半个月了。
    商家一直没来找麻烦,不过原本应该警惕防备的卿纯现在却毫不顾忌得在医院小花园里散步。
    最近小淘气似乎缓过了劲儿,卿纯吃饭的时候又闹腾起来,哪怕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也让卿纯欣慰不少。
    容温虽然想让她堕胎,但没有强硬得逼迫她上手术台,卿纯还是留下了小淘气。
    她正悠闲得散步却不知道买完饭回来看不到卿纯的容温有多恐惧,他大叫着卿纯的名字从楼上冲到楼下都快把医院翻个儿。
    “你怎么又下来了!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出病房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我怕商颜又把你抓走!我怕他又会伤害你啊!”
    嘶吼的男人情绪崩溃,原来不止卿纯一个人产生了应激反应,容温用最大的力气将卿纯拽回病房,锁不了房门就那椅子挡住。
    病房里,容温像是在看守犯人一样守着她。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出去,知道吗?”
    卿纯摸着肚子沉默不语,容温见她连敷衍都懒得做更是气得直接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是为了你好!”
    “宝宝想出去走走,我带他出去。”
    “卿纯!”容温大叫着,“你就非要他不可吗?”
    卿纯抬头,异色的双瞳坚定不移,“对,非要不可。”
    容温始终不是商颜,他做不到对卿纯真的绝情,哪怕早已被她伤透了心。
    “对你来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比我还重要?卿纯,我要听实话,别骗我。”
    卿纯神色漠然,“他在我的肚子里,是只属于我的宝宝。”
    容温得到了答案,他无望得看着卿纯,被伤透的心碎了又碎,可就是割舍不掉对她的执念,容温作茧自缚。
    他放弃了,松开卿纯呆呆得坐在病床上不再言语,商颜得到过她的心吗?他自己也真正得到过吗?卿纯似乎谁都不爱,她连自己都不爱,她到底会爱谁呢?
    他们静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天都黑了,护士又来换药,中午的饭菜早凉了,容温开了门出去重买。
    等再回来时,容温看到了卿纯偷偷拔掉了输液针头,她不肯用药,因为这些原本能救她的药会伤害小淘气。
    热腾腾的粥摆在床头柜上,容温轻轻拍了拍浅睡的卿纯,“纯儿,起来吃点东西。”
    卿纯翻身,瞥了一眼热粥半点反应都没有,容温仅用一条手臂就扶起卿纯,明明自己都残了还要照顾四肢健全的卿纯,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得喂她吃饭。
    只是卿纯似乎并不领情,撇过头一口都不肯吃,容温虽然生气但还是舍不得强迫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
    “把宝宝留下来吧,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们现在要尽最大的可能保住他。”
    突然的转变让卿纯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容温一边搅动着热粥一边吹凉,“如果没办法足月出生,就提前剖腹,只要孩子能活下来,哪怕他天生畸形残疾,我都愿意养。”
    “容温………”
    卿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容温将吹得温凉的粥喂到她的嘴边,“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卿纯。”
    总有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卿纯的人生在毁灭与救赎中反反复复,她不敢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容温对她的意义一直没变过,他的存在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他是为了拯救她而来的。
    卿纯厌恶自己,从父母在大火中丧生而自己却苟活的那一天起,她就极度得厌恶自己,所以当她变得越来越卑鄙不堪时,卿纯没有丝毫后悔反而更加放肆得放纵自己。
    直到有一面真诚的镜子摆到她面前,才让她看清了自己的丑恶。
    容温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但他就是能让卿纯看透自己有多险恶,她变得比商颜还要可怕。
    谎言,欺骗,诡计,背叛,她无休止地伤害靠近她的每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
    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要来拥抱刺猬,哪怕早已被扎得鲜血淋漓。
    那口粥她没吃,因为眼泪滴滴答答得全掉进勺子里了,或许是因为镜子里反射出的最后一点良知,卿纯哭着说出了真相。
    “对不起………容温,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宝宝是………是商…………”
    “嘘,别说了,不要说出来。”
    容温打断了她,有些事情他清楚,只要不说出来就没关系,他可以自己骗自己。
    “我们好好养宝宝,他还要叫我爸爸呢。”
    他还是对着她微笑,也就在这一刻卿纯下定了决心。
    “容温,我跟你走,我们重新开始。”
    ——————
    若能避开猛烈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这世间种种,若偏执得想要都尝过一遍,得到的也只有沦陷后难以抽身的悔恨。
    爷爷说得对,他不该有太多的情感,抑制情绪,保持冷酷,麻木得去看待这世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他才能看清这世间所有的真相。
    爱是什么?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也是脆弱心灵的毁灭。
    而他,从出生起就不能自由,永远困在荒芜之地,永远将自己留在上位者的位置,他可以低头,却不能允许坠落。
    为爱而坠,更不可以。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能与他相伴的没有爱。
    鱼与熊掌,就是不可兼得。
    六月七日,小雨转晴,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商氏集团于本日9点公开记者发布会称前任董事商老先生于半月前突发疾病卧床不起,因网络不实传言频出导致集团股价波。为稳大局,现由其孙商氏集团现任CEO商颜代其暂时掌管名下股份,商氏集团旗下包含万嘉物产30%,万嘉电子20%,地源重工20%,天源化学20%,万嘉百货和连锁酒店37%,商氏证劵以及资产运营公司的40%股份等,加上商颜自身持有的以上产业股份,已实现对商氏集团绝对控股。
    商颜,28岁,身价远超1000亿,成为福布斯富豪榜史上最年轻的千亿富豪。
    无数的闪光灯见证着商颜最辉煌的那一刻,镜头里的他深沉不语,俊逸完美的面容上只有一抹内敛深沉的微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王者的沉稳大气。
    他还是京城的那位颜爷,受万人追捧,享绝对权势。
    新闻发布会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商颜推杯换盏之际的轻松打破了谣言,那些诉说着商决已死,商颜残废,商家必败的人们此刻把嘴闭得死死的。
    他们没有看到商家的落败,只看到了大权在握风光无限的新一代商家家主,坐拥千亿资产,举目皆为蝼蚁。
    只不过京城的热闹背后,传来的是千里之外医院里的惨叫。
    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撞向头顶的白织灯,突然一声凌厉的鞭笞声响起,一条急速的血渍飞溅在白织灯上,灯光瞬间染成了红色。
    卿纯躲在角落捂着肚子瑟瑟发抖,她想为他求饶,可容温却跪在地上冲她摇头。
    【别说话。】
    他用嘴型警告卿纯,豆大的汗珠混杂着鲜血随着身后男人的皮带飞溅在整个房间里。
    啪!啪!啪!
    他主动脱了衣服,原本光洁的后背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可就算这样容温仍旧不肯低头,哪怕咬碎了牙也没有喊一声疼,直到容恒打到脱力。
    沾满鲜血的皮带在手中晃荡,年近五旬的容恒已经被这个儿子气到发疯。
    为了他,容恒都快葬送整个容家的仕途。
    “知道错了吗?”
    容恒攥着皮带问他,可背对着的儿子却在摇头。
    容恒默认,抬起手中的皮带继续抽打。
    啪!啪!啪!
    “不要!别打他了!”
    皮带停滞在了空中,容恒抬眼,看到了角落里的卿纯,她红着双眼紧盯着自己,那眼神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话音刚落,又是一鞭。军服的皮带比普通皮带结实太多,又硬又重得打在身上,不出几下就会让人血肉模糊,容恒已经鞭打了他二十多下了。
    “是我求他来救我的,是我求他的!”
    卿纯从暗处的角落爬了出来,她将全部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容恒仍旧不肯听手,哪怕卿纯冲上去抱住容温,皮带还是无差别得落了下去。
    只一下,抽在手臂上的伤就已经疼得让卿纯几乎晕厥,凄厉的尖叫响彻房间,容温立刻环住卿纯,用最结实的肩膀为她挡住所有鞭打。
    多可怜的一对苦命鸳鸯啊,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不只是商颜不允许,还有容恒,他绝对无法接受他的儿子娶一个毒贩的女儿,绝对不允许。
    “你为了她抛弃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容温,你想过可欣吗?想过她为了你忍受的一切吗?”
    容恒一边抽一边质问,也许是因为自知有愧,容温一直没有开口,默默承受。
    “哪怕这个女人毁了你的前程和名声,可欣依旧相信你是清白的,她为了你忤逆父母放弃未来,她对自己的兄长下跪,恳求利用阮家一切资源帮助你重返政坛,你呢?你做了什么?”
    “…………”
    “说话!容温,可欣满心欢喜得等你结婚,你怎么能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是我对不起她,但我不能骗她,我爱的是卿纯不是可欣。”
    皮带举在半空,容恒不知怎的再也抽不下去了,黑色的眼瞳映照着卿纯的脸,十几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难道这一切都是报应吗?
    【你好,容先生,我叫薇奥莉特。】
    “你爱她?你怎么能爱她?你知不知道她母亲是谁?你知不知道她是毒贩的女儿啊!薇奥莉特是个杀人如麻的雇佣兵!是个十恶不赦的毒贩啊!”
    “那是她的母亲,和纯儿无关。”
    容温回答得那么平淡,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想要的只剩下她一个。
    “别打了!容恒!别打我儿子!”
    温悦蓉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她挡在容温的面前,用力将容恒往后推。
    看到儿子满身的鲜血,这个母亲一瞬间痛哭流涕捧起容温大汗淋漓的脸轻声安慰:“容温………容温………我的乖儿子,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新闻发布会上的闪光灯就没停过,商颜巍然伫立在最显眼的高处,修长的手指端起庆祝的香槟酒杯,金黄的酒水在灯光下闪烁着鎏金般的光泽,微勾的唇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商颜所到之处皆是瞩目。
    “咱们这位颜爷算是正式接手商氏集团了啊!”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商家那位老爷子还要执掌几年才肯放手,谁能想到会突发疾病啊,听说是急性中风,到现在还在昏迷呢。”
    “啊?还在昏迷啊,那现在这位家主算是名正言顺吗?”
    “算啊,老爷子几年前就立了隐藏遗嘱,其中就有一条提到如果自己有一天病危,他名下的所有股份资产都会留给亲手抚养的嫡长孙代为掌管。”
    “天呐,看来老爷子是真宠这个亲孙子啊,我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被老爷子冷落呢,没想到商家的一切都给了他。”
    “谁说不是呢?老爷子中风的消息刚出来商家内部都翻天了,不少人谋算财产闹着分家,更有人造谣说商颜服毒残废,群龙无首就指着抢遗产呢!”
    “不过今天看到颜爷这么意气风发得站在台上,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吧,看看颜爷多精神,怎么可能服毒残废,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香槟入喉,酒精刺激着他还未完全愈合的喉管,疼得商颜直冒冷汗,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继续推杯换盏。
    “爷,那边有新动向,容家找到了人,但好像进行得不太顺利。”
    说话的男人是商颜的新任贴身助理,名叫周礼。
    商颜轻晃着手中的酒杯,遮掩住不适的疲态,缓了两口后才交代:“告诉容恒,容温欠我一颗子弹,如果他解决不了自己的儿子,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周礼点头,转身立刻离开。
    放下酒杯,商颜躲避着摄像头缓缓闭上双眼,那日的惨痛仍然历历在目,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现在都无法消散,她让他下地狱,去不知他早已身在地狱。
    “各位,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场。”
    突然,有人宣布了终止发布会。商颜睁眼看去,是商彦。
    他派人提前结束了发布会,支走所有人后他推着轮椅来接他了。
    “哥,我带你回去。”
    卸去所有伪装的商颜终于弯下了腰,全身的疼痛让他无法站立,但为了终止谣言稳住商家的地位,他必须站起来。
    他的身体仍旧虚弱,甚至连坐到轮椅上的力气都没有,歪倒的身子撞到商彦,在他的帮扶下才勉强坐了下来。
    “医生已经在等着了,我们先输液用药。”
    商颜摇头,抬起右手想触碰商彦,可右眼早已失去视觉,在镜头下的伪装他练了很久很久。
    “安排飞机,我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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