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个吉利,六六大顺!”刘盆子随口答道,此时他正靠坐在龙榻上,任由牛头马面一个捶背,一个敲腿,跟着羽林军训练了一天,他自己没觉得累,可两个死太监心疼皇帝辛苦,非要来个全身按摩,以保证龙体康健。闲着也是闲着,刘盆子也就任由他们折腾了。
“行了行了,脚心不用按了,痒死了,给我捏捏肩。”小皇帝命令道。
“陛下,半日才报了六人,是否要价过高……胃口过大乎?”翟兴真有点急了,这样下去,根本弄不到多少粮食。
“是啊陛下,宫里已经没粮了,昨天我催牛马将军去要粮,刘将军说……这是丞相定的,每天二十石粮,不能再多了。咱们现在摊子太大了。不仅羽林军耗粮,还要养裁缝,还要赈灾,二十石粮根本不够,赈灾的粥已经稀得不行了,百姓们都在争抢,郑夫子说再没粮他也没法子维持秩序了。要是招兵不顺,我看咱们早晚得断粮。”一向有鬼主意的胡狗子也心里没底,不知皇帝这招管不管用。
翟兴道:“陛下,六石粮六丈布实在过多矣,试想何人能拿得出如此之多之财物?要不……降降吧!每人两石粮两丈布?实在不行一石粮一丈布,须抓紧筹粮救急哉!”
“一分一厘都不能少,绝对不能降低羽林军的逼格!”刘盆子用手指点着二人,“子曰: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孩子就是天下父母最大的软肋,他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舍得在孩子身上花大价钱,你们就等着瞧吧,赤眉军的父母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翟兴胡狗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儿,完全不知道子曰没曰过这种话,可是赤眉军穷到什么程度他们是清楚的,既便大军进关中后,众人都发了些横财,可是能否凑够六石粮六丈布,两人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刘盆子见识过现代父母望子成龙的疯狂,他们坚守一条铁律: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中国孩子的早教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学校教育都是中途跑,起跑线早就前推到了胎教,可以说,从一个受精卵开始,中国娃就开始接受教育了。出生后是婴幼儿教育,什么感统训练、习惯养成,不一而足。稍大一点,不管有没有艺术细胞,艺术教育必须上马,舞蹈绘画音乐都来一遍。月薪只有几千的工薪层父母,交孩子一千块一节的钢琴学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总而言之,中国父母从不吝于往孩子身上砸钱,造成现在教育机构空前繁荣,子曰小孩儿的钱是最好挣的。古人孩子多,恐怕没现代人那么疯狂,但是望子成龙的心情是古今共有的,赤眉军也不例外。刘盆子相信,只要努力挤榨一下,这些父母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的。
他笑道:“这么多东西,总得给人家时间去准备吧?朕是个善良的人,愿意与人方便。这样,你去通知他们,布和粮可以相互替代,没布的多交粮,没粮的多交布,都没有的也可以交钱,都按市价兑换。我猜后晌人就会多起来,你们两个去深井巷,多找些能写能算的人来,要多设报名点,坐等粮食……哦不,坐等报名的上门。”
翟兴二人答应着往外走,却又被皇帝叫住,嘱咐道:“记住,千万不能给报名的人好脸,面上不要带着笑,保持一种不爱理人的姿态,这叫高冷范,懂不?不能求着他们,要让他们求着咱,一句话,爱报就报,不报拉倒!”
这事说起来也真邪性,小皇帝不给他们好脸,还真就有人哭着喊着求着想报名。
王虎的父母正在发愁,孩子要死要活非要参加羽林军,让父母一定给他想法子。羽林军当然好,可是入门费用也太高了点,六石粮六丈布,你怎么不去抢!
女人抹着眼泪道:“人家都说,马上要打进长安了,皇帝要坐龙椅,以后再不用打仗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咱们年纪大了,跟朝廷要点地,回家种地就行……可是虎子他……你忍心让他像咱们一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怎么也得给孩子谋个前程吧!那个羽林郎,说是每天都在陛下身边,肯定差不了......你说那是多大的官?”
“也没多大,比将军差远了。”老王闷声插了一句。
“现在不是大官,可天天跟着陛下,混得熟了,要当官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随便在哪个县当个县长,那也是光宗耀祖,给你们老王家长脸。”
“嗤,县长算个屁!陛下侍卫要是下放,怎么也得是郡里的大官!”
“你看,你也这么说,这可是咱们虎子一辈子的前途大事儿,听说将军和校尉都在张罗报名,他们的孩子就比咱的金贵?你快点想想办法,抓紧张罗东西,别等名额满了,那时想报都报不上了!”
老王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名一定要报!皇帝身边的侍卫,那是平时挖门子盗洞才能抢上的好差使,他这种人只愁找不到门路,现在明码标价,给东西就收,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不用花大把的银钱打点,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六石粮食虽然不少,相对来说还算好解决的一项,泰山营的粮食堆成了山,又看管不严,只需要背着人去粮堆上拿就是了。可是这六丈布……上次老王在郑县抢了不少布,足有两引,岂止六丈,只怪他自己大手大脚,都拿出去给别的野女人做新衣了,如今剩下的肯定不够六丈。没办法,只能动用点硬通货了。
“孩儿他娘,我在深井巷收了几块马蹄金,不是让你收着了吗?你去找出来,现在是用它们的时候了。”老王站起身,准备去给儿子张罗了。
翟兴和胡狗子各守着一面“参军光荣”的大旗,在军营旁卖力地吆喝着,营门前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长条几案,一溜地排出去,几十个紧急调来的文人站在几案后头,准备接受报名。
孙易、牛得草和班登等人带着牛吏马吏,赶了许多的牛车和马车,准备运送粮食布匹。只有王猛还带着一队羽林军在营地周围奔跑呼喝,继续训练(装逼)。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现场并不是很热闹,从早上到日中,确实有些军中将领把自家孩子送了过来,但是人不是很多,只有三十人左右。
羽林军和牛马厩一起出动,又动员了不少平民,这次募兵的接待人员足有几百,相比较而言,半天招三十人的成绩称得上惨淡。现场看起来像是现代的某些大商场,卖衣服的比买衣服的多多了。
胡狗子跳下高高的台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吆喝着,“猛子!兴子!来,歇会儿,反正现在没啥人。”
“累煞我也!”翟兴一屁股坐在胡狗子身边,嗓子嘶哑地说道。
“嘿,兴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天天这么文绉绉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文人呢!”
“胡兄,你说陛下这招到底管不管用?这都晌午了,为何还没有人来?”
“谁知道呢?陛下好像挺有把握的,咱们就看吧,反正今天就见分晓。”
这时王猛走了过来,他也累得够呛,在马背上半天没有下来。看着此刻人少,就让队伍解散休息。
“猛子,来来坐这儿,别练了,反正也没啥人看。”
“早晨人不是挺多的嘛,现在都跑哪儿去了?老子这么卖力气地装逼,竟然连个观众都没有!”王猛有点忿忿不平。
现在羽林军基本都明白了“装逼”的意思,也学会了陛下口中的某些现代词汇,这就是上位者的优势:有话语权,说什么都有人跟着学。
“我看陛下这次可能玩儿砸了,咱们大军从青州走到这儿,凡是有人想加入,那是随时可以加入,哪儿用得着交什么钱粮?我王猛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入伍要交钱的。”
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叫道:“快起来,起来!来人了,来了一群人!”
三个人跳了起来,见山坡下来了大约一百多人,肩担手提的,都扛着东西,还有三辆装得满满的大车,几匹骡马身上也满载着东西。另有两人推着小巧的鹿车,车上几个大袋子,一看装的就是粮食。
众人立刻忙活起来,王猛紧着集合人去继续装逼,翟兴胡狗子跳上台子,扯开嗓子宣讲,报名处准备好竹简、笔墨准备登记,孙易等人备好了车马。
这一批人都是泰山营的,结伴带着孩子来报名参军,一批报了四十多人。还没等这一批登记完毕,又来了几拨人,报名处立刻排起了大队,你推我搡,热闹非凡。
之后一下午再没消停过,一直到太阳落山,众人忙得抬不起头来,牛马车辆络绎不绝,不断地往来运送粮食。忙到入夜报名处才收了摊子,而运输队直忙到深夜,才把粮食运送完毕。
这一日报名者八百七十八人,共收粮食六千多石,布匹不计其数,还有其他金玉银钱等物,刘盆子赚得盆满钵满。
“我算是服了,陛下比那些算命先生都准,他怎么就知道这些人会抢着来送东西?”王猛叹道。
胡狗子笑道:“什么算命先生,陛下那是再世张良,算无遗策,真龙天子,那脑袋谁能比得了?”
“你们觉不觉得陛下自从成了陛下,好像变了个人?以前他可没有这么能干。”王猛有点疑惑。
“胡说!”
“放屁!”
“陛下是天生龙种,一落地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小时候我就看他头上有紫气!”
“那是,真命天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那是自个收着呢,现在登了大位,本事立刻都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