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因独立调查而享有国际威望的《独立时报》爆出了一则惊人新闻。
在这篇题为《洛伦佩斯奖大揭秘》的文章中,记者指出:“连日来,本报记者通过可靠线人获悉,今年洛伦佩斯奖在颁奖前?,已经收到多份关于拟获奖者赫伯特的内部投诉信,指责赫伯特夸大了其?在项目中的作用?,也并非其?所声称的第一发?现?人,同时,他还有找人为自己提名的嫌疑,希望洛伦佩斯基金会认真调查相关候选人的情况。
“但是基金会对此置之?不理,并坚持把奖项颁给?了赫伯特。”
“记者调查发?现?,这些投诉信来自不同的投诉人,但他们都不愿在报道中具名。根据他们提供的实验记录、照片等证据,多位学界专家认为,赫伯特有很大可能对其?贡献进行了歪曲。”
“长期以来,洛伦佩斯奖由全世界范围内的100名独立科学家共同提名,得出票数最多的5位候选人,再由5人组成的评奖委员会通过投票讨论?产生?。但是,今年评奖委员会为最终获奖者花落谁家,争论?了足足一个多月,直至上?月才?勉强达成共识。”
“据知情人士透露,原因可能是其?中一位委员强烈反对其?他委员把奖项颁发?给?某位女性候选人。该委员曾在非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在实验室里,女孩是个大麻烦,除了冲咖啡,不应该让她们进来。”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如果报道属实,这将是令人震惊的学术造假和性别歧视!
当天上?午,洛伦佩斯基金会理事长唐纳德被一大帮记者堵在了办公室的门外。
“唐纳德先生?,《独立时报》的报道是否属实?你们有收到投诉信吗?”
“你们对投诉信所说的内容进行过调查吗?”
“你们真的有委员因为性别歧视,而反对女性候选人获奖吗?”
“这次5位候选人中,只有华国学者宁蔓华是女性,这其?中是不是还涉及到种族歧视?”
…… 记者们就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抓住唐纳德穷追不舍。
最后,在助理的帮助下,唐纳德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记者,狼狈地回到办公室,立刻关上?了门。
到了下午,当宁蔓华接到唐纳德的电话?时,她已经在洛城机场了。
“宁女士,我们将对外宣布,取消赫伯特的获奖资格,并重新颁发?奖项给?你,你看能不能在今天晚上?8点回来?”
与早上?的狼狈截然相反,唐纳德的口气依然带着点傲慢,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回复对方欣喜若狂的感谢了。
毕竟,有名又有利,谁不喜欢呢?
“呵。”宁蔓华嗤笑?一声,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弧度:“对不起,这个奖看似奖励,但也是一种歧视。如果我接受了,就意?味着我默许了洛伦佩斯奖对女性的歧视,不好意?思,我嫌脏。”
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宁蔓华直接挂掉了电话?,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电话?那头,听到忙音后,唐纳德被气得脸色发?黑,一旁的助理完全不敢吱声。
大家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激烈地讨论?对策,却?没人再敢提改颁给?其?他候选人。
本来评奖委员会就是在赫伯特和宁蔓华之?间举棋不定的,如果再改颁给?其?他人,又被媒体知道了是宁蔓华先拒绝的……
到时候,洛伦佩斯奖真是连块遮羞布都没有了。
当天,洛伦佩斯基金会正?式发?布声明:“我们非常抱歉,由于审核中出现?纰漏,我们将取消赫伯特·戴维斯的获奖资格,本届洛伦佩斯奖得主空缺。未来,我们将会加强对候选人的审核,尽力维护洛伦佩斯奖的权威性和专业性。”
这一年,是洛伦佩斯奖设立60年来,首次没有任何获奖者。
*
等宁蔓华回到学校后,钱主任得知了实情,暗暗赞叹也不无打趣地问道:“放弃华国首位洛伦佩斯奖获奖者这个头衔,你真的不后悔吗?”
宁蔓华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着跟他说:“且不说他们根本就不想颁给?我,钱主任,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那些话?吗?”
钱主任努力回忆了一下:“嗯……你是说年初转专业考试的那次?”
宁蔓华点点头:“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如果她所追求的是名利,当初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钱主任爽朗一笑?,他知道,这个女孩一直有自己的想法。
三年后。
《华国日报》在头版刊登了一则题为《2003年华国科技进步奖名单公布》的新闻。
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里,“aim实验室(集体)”赫然在列。
随后,燕大官方网站发?布了一条简讯:《我校科技成果荣获华国科技进步奖一等奖》,短短两百字的文章里,具体成果以“不方便展示”为由一笔带过,涉及的人员全部使?用?了化名,无人知道他们是谁,更无人知晓其?中有宁蔓华的付出。
但是,宁蔓华珍而重之?地把这份报纸折好,收藏了起来。
这是她真正?渴求的荣誉。
第30章 百年奥运梦
2000年?过去了, 21世纪的第一年?悄然而?至。
在众人讨论洛伦佩斯奖的余热中,宁蔓华进入了大?二下学期的学习,这也是她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
按照课程设计, 四年?的本科学业需要修满150个学分,一般学生每个学期选修20个学分,学习强度已经很大?了。
而?对宁蔓华来说?,在最后一个学期里,她还需要30个学分才能完成任务, 其?中还包括了统计力学和量子力学这两门?课程。
作为物理学院最著名的课程,四大?力学——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统计力学、分析力学一般会分成三个学期来学。每门?课程都涵盖了大?量数理基础知识, 光是几百个公式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以至于大?家对四大?力学的目标不?是考高分,而?是不?挂科。
“火箭计划”将?宁蔓华的本科时间大?幅压缩,这就对她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最后一个学期, 她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早晨5点起床,自习、上课、做实验……忙得像陀螺一样, 却也很充实自在。
不?知不?觉间, 这个学期马上要过去了,大?家又迎来了丧心?病狂的期末考试周。
在物理学院,“只?要专业选得好, 回回期末胜高考”这句话?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划重点?不?好意思, 全部都是重点!
这段时间,也是每个学期图书馆最多?人的时间。
每天早上还没开馆, 门?外就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除了书本和笔记,不?少人还自备干粮, 有?的带上保温杯,有?的带上早餐时在食堂买的三个大?馒头,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一直复习到晚上10点,闭馆铃声?响起来了,他们还不?愿意走,非得图书馆管理员清场才行。
宁蔓华倒没有?那么紧张,不?是她看不?起考试,而?是从往年?期末考试的难度来看,只?要基础知识学扎实了,问题就不?大?。现在,她还要把更多?心?思和精力放在本科毕业论文上。
到了考试那几天,宁蔓华有?好几门?课程都是要跟大?三的师兄师姐们一起考的。
统计力学的卷子发下来,宁蔓华看了一下题,似乎比往年?题目要难一点,不?过都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提起笔来,答案就丝滑地从笔尖流淌而?出。
身旁的师兄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一道题演算了好几页草稿纸,都依然没有?算出来,急得他满头是汗。这场考试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哪怕是毕业很多?年?了,他依然能回忆起被统计力学支配的恐惧。
一如既往地,宁蔓华很快就答完了,但她并没有?早早交卷。
上学期的电动力学和分析力学,她都拿了满分,这次她想认真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再拿两个满分?
当?宁蔓华直到铃响才交卷时,其?他人一时竟有?点不?习惯,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喜悦:“连学霸都没有?提早交卷,看来这次题目是真的难,不?是只?有?我不?会啊!”
可惜,事?实还是会教他们做人的。
毫不?意外地,宁蔓华在统计力学和量子力学这两门?课都考到了满分,因此成为了燕大?物理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位“四大?力学全部满分”的学生。
此后多?年?,这个记录一直无人打破,“宁蔓华”也就成了燕大?物理学院学生口口相?传的一个传奇。
连四大?力学这么难的课程,宁蔓华都能够高质量完成,其?他课程自然不?在话?下。当?本科毕业论文也顺利完成后,她真的用两年?时间就修满了150个学分,达到了本科提前毕业的目标。
当?室友们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简直比自己毕业还兴奋!
“蔓华,你真是507之光!”
“今晚出去好好吃一顿吧!”
为了庆祝宁蔓华率先毕业,507寝室集体决定,今晚就到学校西门?附近的东北饺子馆聚餐!
那里物美价廉,老板娘又是个豪爽的主,一直是班级和社团聚会的好去处。
一边吃着,许莹一边忍不?住说?:“啊,真的好羡慕啊!你这么快就可以毕业了!以后……”
说?着说?着,气氛变得有?点微妙的伤感。
“停停停!”宁蔓华给她夹了一个白菜猪肉饺子:“别说?得生离死别一样,我又没有?要搬走……读完硕博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反正肯定比我早!”许莹已经决定了在本校本院读研,算起来,起码还有?5年?时间。
“那不?还有?书兰陪你吗?”宁蔓华不?敢说?,自己的硕博也有?可能提前毕业。
邰书兰闻言抬起头来,眼镜已经被热气熏出了一层白雾,她软声?说?道:“其?实……可能真的就剩莹莹你了,我爸妈商量好了,想让我出国。”
许莹扭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祝方?雅。
祝方?雅连忙摆手:“别看我,我们计院的研究生院也不?在老校区啊!”
许莹:“……”
“好啦!不?说?这个了,咱们喝一杯吧!”宁蔓华首先举起了酒杯。
今晚她们约好了要小?酌几杯,果酒的度数很低,入口酸甜清爽,比较适合她们这些喝不?了酒的小?白。
祝方?雅爽快地站了起来:“来来来,干杯!”
许莹和邰书兰也笑了:“干杯!”
无论未来的路在何方?,她们都会珍视这段美好记忆。
*
大?二下学期已经进入尾声?,不?过,宁蔓华和同学们都没有?急着离校。
他们希望,能共同见证一段历史。
2001年?7月13日,这将?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
经历了8年?前的那次失之交臂后,今日的燕大?校园里,一种紧张的气息正在悄然蔓延。
下午6点半,很多?学生就开始蹲守在第一食堂的两台电视机前,他们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回答百年?之问的答案。
近百年?前,当?这个民族滑向黑暗的泥淖之时,有?人提出了著名的“奥运三问”,最后一问就是:华国什么时候能举办一届奥运会?
这个答案,将?会在近百年?后的今晚揭晓。
每当?宁蔓华回忆起这一天,她总有?一种梦幻的感觉,仿佛灵魂出窍般迷醉。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眼都不?眨地盯着电视机,生怕遗漏了任何一帧。
电视里,申奥宣传片快速闪过一个个质朴的笑容,每个人的脸上充满了昂扬的朝气。
22时07分,在远方?的国度,一头银发的国际奥委会主席打开了信封,用英语平静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