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走过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段曼青正想说话,就见宴淮已经率先走了过去:“我是她朋友。”
主治医生逮着他嘱咐了一通,略带着点责备的语气,大体意思是明知病人的情况,却没有好好照顾。
宴淮这么高大个人,老老实实地站着听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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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佳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她睁开眼帘,看到自己躺在床上。
房间很大,床头两侧亮着暖光台灯,对面墙壁的电视开着的,但没有声音。她视线转了一圈,门口的沙发上放着件黑色大衣。此时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手背上插了针管,顺着滴管往上看去,头顶挂着两个大玻璃瓶,这会儿只剩小半瓶液体了。
若不是室内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提醒她这是在医院,她还以为住进了酒店里。
她觉得头脑昏沉,意识朦胧间想起之前好像是宴淮和段曼青两人送她来医院的。但现在,房间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
觉得口干,视线搜寻了下,旁边桌子上放着个水壶。打开抽屉,里头还有一次性的纸杯。她正准备取个纸杯倒水喝,这时,门把手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宴淮进门看到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去够水壶,赶紧走过去帮她接住:“我来。”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倒了杯水给她递过去,然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
蔺佳亦一杯水慢吞吞的喝完,才哑着嗓子问:“你还没回去啊?”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室内静谧,空气里充满消毒水的味道,跟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比起来,实在是不好闻。
想了想,蔺佳亦说道:“今天谢谢你了,太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曼青会照顾我。”
“她已经回去了。”
“嗯?”蔺佳亦抬睫。
他坐得笔直,似乎毫无困意,伸出长臂将她手上的纸杯拿走放在桌上,边说:“她有急事先走了,拜托我照看你。”
“......哦。”
这下,倒是不好意思催人回去了。
两人沉默下来。
蔺佳亦几次想找点话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索性想继续装睡。
她扯过身上的薄被,佯装困倦,矜持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偏过头,闭眼。
“为什么碰酒?”他突然开口问。
“啊?”蔺佳亦转过头。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他语气带着点温怒,令她莫名有点心慌。见面这么久以来,还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我不小心拿错杯子了。”她低声解释。
但宴淮却像个教导主任一样,逮着犯错的学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沉声说:“你在喝之前,就没有闻一闻味吗?酒的气味和果汁的很容易分辨吧。”
蔺佳亦又心虚了一截,今天的事确实是她大意,害得他等到现在。她连忙低头认错:“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
还没完没了了,蔺佳亦头皮发紧,没敢吭声。
宴淮忽地冷笑一声:“你长的是猪脑子吗?这些年没什么长进,光会说‘对不起’。”
这,人身攻击就不能忍了啊。
蔺佳亦恶向胆边生,回怼过去:“高考630分,大学全额奖学金,还获得过国家工作创新奖。”
“什么?”宴淮皱眉。
“没那么聪明的猪脑子,我学习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学霸,尔等学渣才是猪脑子。
宴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一瞬,见他不着痕迹的勾唇笑了下。只不过,那笑容太快,转瞬即逝。
没过多久,护士小姐进来了,检查滴液的情况,见已经滴完了,就给她拔针。
蔺佳亦最怕扎针这种东西,别过脸不敢看。
护士小姐利索的一拔一撕,轻轻压了压:“好了,可以出院了。”
蔺佳亦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下去了很多,回去只需要再吃点药,次日就能完全好。感谢护士之后,她起身准备穿鞋。
这时,对面的人突然倾身过来。
“别动。”他说。
蔺佳亦不敢动,乖乖坐着。见他从身后的一个塑料袋里头掏出个小瓶子,打开后,用手沾了点,扯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拉。
下一刻,微凉的触感在脚踝处传来。
原来自己脚后跟磨破皮的事,他还记得。
蔺佳亦心里感激:“谢谢啊。”
他涂抹了两遍,神色认真专注,边幽幽地说道:“做人呢,要实在,不能光嘴巴上说着感谢,而心里却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没有。”
蔺佳亦很没底气,因为这声谢谢的确是想也没想就说的,感激是真感激,但要付出什么也是真没想过。
“那你想怎么谢?”他趁机问。
“......你想要我怎么谢?”
宴淮拧好药瓶,抬眼盯着她,跟看个负心汉似的,说:“你自己要谢别人,自己不知道?”
蔺佳亦被说得有点脸红,她的确不知道。想了想,于是只好拿出最怂的解决方法:“那我欠着?”
又欠!
宴淮笑了,玩味地说:“行,你欠着,但要记得还债。”
蔺佳亦老实的点头:“好。”
她的脚在床下扒拉了一会儿。
“诶?”
正疑惑间,一双鞋整整齐齐的扔了过来。
“穿这双。”他说。
蔺佳亦看了眼,是一双拖鞋,粉粉的,毛茸茸的。鞋子很舒服,顿时缓解了她脚上的疼痛。
“谢...”下意识的想说谢,但转念又卡住,怕他挑刺,于是换了句:“鞋子好看。”
宴淮转头斜睨了她一眼,拿起东西往外走。
蔺佳亦紧紧跟上去。
上车后,他问:“你住哪?”
这么晚了,没地铁,估计也不好打车,蔺佳亦也不推辞,说道:“嘉城馨苑。”
见他坐驾驶座,迟疑了下,问道:“你今天不是喝酒了吗?”
“那是昨天,今天酒醒了。”他看也没看她兀自启动车子。
蔺佳亦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怎么就昨天了?抬眼瞥见车子显示屏上的时间,十二点四十分,这才明白过来。
都这么晚了。
他随手调了个深夜电台,播放的正好是钢琴轻音乐,舒缓轻柔。
蔺佳亦靠在座位,偏头望着车窗外稀疏昏黄的夜景,没过一会儿,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宴淮目视前方,偶尔余光瞥她两眼,见她靠着座位睡得香甜,又将音乐调小声。
到达嘉城馨苑的时候,人还没醒。他索性将车子停在路边,自己下车抽了根烟,慢慢等着。
他靠在车旁,透过车窗,边欣赏她静静的睡颜。
蔺佳亦睡觉秀秀气气,即便是偏头靠着睡,也十分的优雅。眼睛紧闭,睫毛长长的,如鸦羽落下一片阴影。小巧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微张。再往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宛如沉睡的天鹅。
分明是一张柔弱的脸,却透着一股倔驴的犟脾气。
就这么看着看着,宴淮想起了以前高一的时候。
那时候的体育课是两个班共一个体育老师,不同班级每周轮着上课。
刚好那节课,轮到了三班和十二班。
跟其他学科老师一样,体育老师也喜欢搞优等生差等生这一套。成绩好的,乖的,就站第一排,而他,很明显不受老师待见,每次都是在最后站着。
大家都在做操,他懒得做,干脆靠在树下躲阴凉。目光却始终注意最前方那个认真的身影。
她高高瘦瘦的,手脚灵活,做操像跳舞一样,优雅得很。
那会儿正值夏日,烈日灼人,众人跳了没多久,各自身上出了一层汗。趁老师不怎么管,跳了一会儿之后,干脆也跑到了阴凉处歇息。
而只有她,乖得不可思议,继续在那坚持。
她脸颊被晒得红扑扑,原本白皙的脸蛋像颗熟透的红苹果。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随着她的动作,像马尾一样甩动。
优雅是优雅,但看着实在热,约莫跳了二十来分钟,体育老师总算来了,就让她先去休息。
但整个操场,最近的也只有他这边的一棵树。她思索了会儿,才挪步过来,也没靠得太近,背对着他,堪堪坐在阴凉和阳光的边界线上。
彼时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笨”,老师都悄悄跑去偷懒了,她却还在傻傻的坚持。后来有一次问她,才知道她是为了考试合格,好拿奖学金。
这个人,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他眼中散发了光芒,总是不经意的吸引他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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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烟抽完,她还没有醒。宴淮索性又坐进车里。车内开着空调,随着夜深降温,渐渐的有点凉。想了想,他从后座拿了件外套过来,准备给她披上。
靠近她时,似有若无的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一种很特别的气息。
宴淮接触过的女孩子无数,但大多都是喷着浓郁的香水,因此他向来不喜那些女人靠他太近。
但蔺佳亦身上的不一样,淡淡的,清幽的花香,闻起来很舒服。
他将衣服搭在她肩上,为了防止掉落,还试着抬起她的肩膀,将衣服掖住。正准备退回来时,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来。
好像是从她包里传出来的。
响声在寂静的车内十分突兀,他赶紧抽身坐回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醒来。便再次侧身过去,打算帮她看一看是谁的电话。
然而刚刚越过她的身躯,准备去掏包里的手机时,沉睡的人忽地转过头来。
下一刻,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贴在他唇上,瞬间令他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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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淮:......触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