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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女直,秋日分粟之后,会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留守混同江,守着祖地,以渔猎为业,继续锤炼筋骨。
    另一部分会南下,沿混同江移动到回跋城,然后继续溯流而上抵达白山部,翻过一道山脊,就到达了渌州上游的白山林场。
    他们会在那里伐木到三月,将松木、胡桃、楸、柞、椴、榆、杨、桦等木材堆积起来。
    其中有一种水曲柳,因为木纹非常美丽,在大宋备受好评。
    直到三月冰破,春水大涨的时候,鸭渌江水道就进入繁忙的季节,会有无数的木排从河源林场放下,被鸭绿江沿途四州接收,大部分会在珠州汇集,由海船拖到胶东去。
    还有无数的女直人,或水路或陆路,带着兽皮、鹿茸、人参、药材、蜂蜜、蜂蜡、沙金等珍贵物资,前往四州交换大宋的货品。
    四月中旬,携带大宋宝货的部民会回到混同江畔,繁忙的农耕开始了。
    作物主要有三种,土豆、大豆、玉黍,今年苏利涉准备引入一种新物种——甜菜。
    混同江土壤肥沃到让人发指,但是受到天气影响,只能在四月末才开始种植作物。
    不过因为日照条件的优异,一旦气候适宜,种下去就会疯长。
    虽然只有一季,但是收获却足以让苏利涉在完颜部获得景仰甚至崇拜。
    有了土豆和玉黍,就有了主粮;有了大豆,就有了油料;有了甜菜,就有糖,那是和白头山的蜂蜜一样,能够让人产生幸福感的东西。
    苏利涉带来的幸福还有很多,比如蜂桶,让女直人可以无需去岩石缝,树洞里掏蜂蜜,平时只需要做好防熊工作就行了。
    比如各种捕鱼的网具,笼具,坚固的钓线和钢钩,让捕鱼的效率远高于原始网具。
    还有美食,得益于两种调料——大酱和虾酱。
    辽东耀州的海盐,曾经是辽国对宋走私贸易的重要物资,后世那里的食盐,曾是品质最佳的贡品。
    扁罐对文妃提出的辽东恢复方案中,有一条就是引进大宋资金技术,扩建耀州盐场,兴建锦州、苏州、平南盐场,增加食盐产量,发放盐引,以辽东盐业为经济手段,影响周边。
    其中中京道、上京道、女直地区,都是重要的食盐输出地。
    盐,是所有人都需要的必需品,这样的手段,让上京道完全没有相匹敌的经济办法相对抗。
    当然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效果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但是至少女直人和辽东的联系更加紧密,远不是北廷派出一个本就毫无忠心的耶律南仙,便能够扭转过来的。
    对女直老百姓来说,辽东盐业兴盛,也是大好事,至少他们获得食盐的付出,远比之前便宜了一半不止。
    效果就是大酱提前出现在东北大地,现在几乎是每个女直妇女都会的手艺。
    除了甜菜,随着北廷的衰弱和部落的强盛,苏利涉甚至准备让女直人开始建造木屋,实现定居。
    还准备从大宋引入猪种,从极北面奴儿干人那里引入大鹿,招募驯鹿人,在女直试行家庭式畜牧业。
    从游牧变定居,从部族变家庭,从屠刀变转经轮,这是苏油对付周边各族的终极奥义。
    之后才是炮火对弓箭、钢铁对肉体,供给对需求,文明对野蛮。
    现在的女直是强大的,但是虽然其扩张的速度还在增加,加速度却已经开始减小。
    因为其扩张的动力,在苏利涉的悄悄引导下,很大一部分,已经开始朝谋求内部发展的方向转化。
    从掠夺到自生,这就是完颜部掩盖在一派兴旺局面下的本质。
    而剩下的这部分扩张的动力,苏油的计划里是,将其在吞并北廷的过程中消耗掉,最终达到暂时的平衡。
    之后除了汉化一途,女直再无它路可走。
    但那应该是下一代的历史使命了。
    耶律南仙在来路上思考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得到完颜部第二号重要人物的鼎力相助,如此轻易地就站稳脚跟。
    幸福竟然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耶律南仙身着骑装,在苏利涉的陪同下巡视这片巨大的草甸,就听苏利涉说道:“女直部中,以前连个能聊文章诗词的人都没有,夫人饱读诗书,老夫可算是盼来一个谈伴,这几日话有些多,耽误了夫人新婚燕尔,实在是抱歉了。”
    “长公说哪里话来。”耶律南仙最近几日对苏利涉的好感越来越强,赶紧说道:“都是部族要务,南仙还要多谢长公教诲,否则要知事料民,尚不知何日。”
    苏利涉笑道:“不过我终须是要走的,今后娘娘要再找谈得来的,可就需要建学校,兴文教。任重而道远啊……”
    “二林巫法对现在的女直人是很好使的,但是随着部族壮大,以之收束人心还行,以之管理州郡却难。”
    “佛教,同样也是如此。”
    “既然夫人来了,那变异女直气质,就该是夫人的责任,今后夫人的孩子长大,是让他更像夫人,还是更像阿忠,现在便应该措手安排了。”
    “长公!”耶律南仙初为人妇,不禁满脸羞红,啐了一口,一扬马鞭跑了。
    ……
    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河北三路大军也在一路进攻。
    时间线倒回到去年十二月,李纯元和曹南率领两万四千新军,先是攻取了桑干河口上游不远的第一个重要城市——武清。
    武清“当水路之冲衢,洵畿辅之咽喉。”位于永定河——现在还叫无定河——和桑干河交汇之处,也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唐天宝元年,雍奴县更名武清县,《郡县释名》解释得很明白:“武清,取武功廓清之义也”。
    如今西辽大军几乎都在中京道,武清知县萧和尚奴手底下只拥有三千辽军。
    对于一个拥兵达到一州上限的县治来说,也不能说耶律淳完全不重视。然而三千辽军在两路水师的夹攻之下,毫无抗力。
    萧和尚奴在低矮的土城楼上,看着两支船队在前方河口分作两队,然后领头的十艘黑灰色的铁壳船上那种躺倒的桅杆开始转向,抬高,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硝烟和轰鸣。
    内河炮艇在苏油眼里就是一群弱鸡,首尾只能设置两门四十毫米滑膛步兵炮,舱顶一门七十毫米短管滑膛炮,连老款的眉山型风帆海舰都不如。
    但是这些都是速射炮,一炮一分钟十五发的火力输出节奏,对辽人来说,不啻就是天罚一般的灾难。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 水师
    短短三次一分钟的炮击,武清县城靠近河口的南城,就落下了合计一千三百五十发炮弹。
    曹南和李纯元都是精打细算的主,三次炮击分别间隔了三分钟,炮弹也是高爆弹和燃烧弹相结合,十分钟之后,武清南城就变成了一片尸山火海。
    这样的战争是萧和尚奴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敌人一个还没见着,己方已经死伤狼藉,烈火焚城。
    城中已经乱做一团,北城守将首先打开城门逃跑,之后是哭喊着的百姓乱民,就连萧和尚奴也被携裹着,朝析津府逃去。
    古代城市对水源依赖尤其强,水道,是军事行动的大利器。
    完全掌握了水道优势的东路宋军,进展差不多就两个字——平推。
    留下一千新军接管武清,建立后勤基地,接收后方源源不断的物资,李纯元和曹南在此分兵,一路沿无定河北上,取安次、固安,一路沿桑干河出发,取漷阴,香河。
    正月,戊寅,李纯元克固安。
    固安已经在涿州的侧后方,涿州太守李维翰闻讯大惊,这不光光是关系到上京危急的问题,还关系到自己和易州太行前线总共五万大军,有被截断后路,包成饺子的问题!
    敌军已经到了固安,那么自己和易州重点防守的太行山紫荆、太宁、白马、岐沟诸处关要,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战略意义。
    这就类似二战德军绕过马奇诺防线的打法,让西辽太行方面军措手不及。
    李维翰一边痛骂萧和尚奴这狗日的不顾友军,连通报都不给一个,一边紧急遣人向易州太守王贺报告这不幸消息。
    同时调集自己手下军马两万多人尽出涿州,前往固安退敌。
    王贺接到李维翰的急告都傻了,你特么说得好听,出击就出击,为何要放弃涿州全军尽出?还不是打着见势不妙就朝析津府逃窜的主意?!
    可是老子这里山高皇帝远,怎么都来不及啊!
    己卯,李维翰大军和李纯元在固安北面的刘李河展开战斗。
    战斗初起时,李维翰一度占领了上风,将李纯元派遣试探涿州方向的斥候部队击败。
    人数是对方数倍,加上初战大胜,李维翰顿时信心大增,带领后军尽数渡河,向固安扑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纯元之前只是故意诱敌,最终依托固安周围丘陵,将李维翰诱入陷阱,于城西驼牛镇和种师道两路齐出,大败辽军。
    李纯元手下还有田守忠、范龙山。李纯元要他们设伏,范龙山被田守忠忽悠,选了败军溃回涿州的必经之路紫泉河,而田泥鳅自己,却选了扼守通往上京的石羊台。
    结果此战范龙山就捞着几个小鱼小虾,而田守忠整到了大鱼,在石羊台击俘溃军大部,生擒了李维翰!
    范龙山这才知道又被田泥鳅给耍了,气得暴跳如雷,一怒之下率军渡过刘李河,攻下了已经无兵可守的涿州!
    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出击,各种幺蛾子就会纷至沓来,范龙山此举乃不听调令,朝西跑得远了。
    但是涿州又是幽云重镇,既然到手,就不能扔掉。
    于是李纯元只好一边捏着鼻子给范龙山请功,一边重新调整兵力,令他和与自己改作两路。
    范龙山一路走陆路,沿大房山前进取良乡,自己还是走水道,沿无定河取宛平。
    遣走信使,李纯元就和种师道一起抱怨田守忠老奸巨猾,惹得老范脾气发作不守军令。
    司徒可不好糊弄,如此上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免了老范的罪责。
    田守忠嘿嘿奸笑:“老范是司徒从老家带出来的,反正打下大郡又不是什么坏事,就算功过相抵,司徒也不会太过为难老范的。”
    种师道不禁摇头:“田公你倒是赚下了大功,可司徒从来功是功过是过,只怕不好搪塞。”
    才聊到这里,门口响起卫士的声音:“报告!涿州急报!”
    李纯元和种师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李纯元赶紧喊道:“进来!”
    待到看完军报,李纯元不禁苦笑摇头,将军报递给田守忠:“田公,饶你奸滑似泥鳅,还是赚不走范公的洪福气运啊……”
    田守忠将军报接过:“咋地,他还能比我生擒李维翰更厉害?”
    待到读完,田守忠气得将军报摔在地上:“直娘贼的!这老小子捡了个大漏!老子到底还是选错了!”
    种师道将军报捡起来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范龙山在奏报里说,辽国易州知州王贺整军北上,抵达涿州时得知城池已经失陷,老子连炮都没来得及放,他……他狗日竟然就降了!
    现在要接收投降事宜,两万多人哩!可该怎么弄?!老范我只会杀人,不会收人,你们快点派人来接手啊!
    看了看一脸懊恼的田守忠,种师道忍俊不禁地对李纯元拱手:“太尉,要不我跑一趟?”
    ……
    时间线再次倒回到十二月,桑干河上,曹南也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曹南一路担心的事情——大河封冻,因为水流充沛湍急,没有发生。
    虽然河边芦苇荡依旧被冰冻结,但是河心很开阔的地段却没有上冻之患。
    船队在小心翼翼抵达漷阴的时候,曹南的镜头视野里,突然发现析津府方向的大湖面上,竟然杀出来一支水师!
    曹南都怀疑自己望远镜出了问题,取下来看了看镜片,拿内衣衣角擦了擦又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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