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脏。
阮时青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是只洁癖崽,见他不停吐舌头,还以为狗子害怕被抛弃,在努力卖萌讨好自己,顿时就更加心疼了。
这么小就知道讨好主人的崽,以前肯定没少受委屈。
阮时青心疼不已,立刻改变了将狗崽独自留在临时居所的想法,将外套下摆扎紧后,妥善的把狗崽放进衣服里贴身揣着。
容珩:……
被整个揣进外套里,鼻端充斥着陌生少年的气息,略一动弹,甚至还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身体与身体的贴近,不仅让他不适,还让他感到久违的紧张。
作为银河帝国尊贵的储君殿下,即便是在幼年期时,他也没有和母亲之外的人产生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后来年纪渐长,犹弥尔一族强横的力量更是让所有人都敬而远之,他早就习惯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即便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同伴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想要发怒,想要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一点教训。
可抬起来的却是粉嫩柔软的爪垫。
爪垫按在少年的胸口,感受到的是温热的体温,蓬勃的心跳,以及嶙峋的肋骨。
他不由联想到两人上一次相遇,对方被飞梭坠落的动静吸引而来,多半是想碰碰运气,寄望能找到一些食物或者值钱的东西。总之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个朝不保夕的流浪少年。
自己都填不饱肚子了,却还愿意收养一只狗崽。
——虽然有些羞耻,但容珩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将他当成了被遗弃的狗崽。
犹弥尔是十分古老的种族,种族历史甚至比银河帝国更加久远,他们寿命悠长,天赋惊人,力量更是无比强横。唯一的弱点,便是犹弥尔幼崽十分孱弱,缺乏自保能力,若是没有成年犹弥尔的保护,很难独自成活。
但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孱弱,所以幼年期的犹弥尔十分的不起眼,白毛,棕眼,双角不显。只有进入成长期之后,才会开始蜕变,逐渐展露出属于成年犹弥尔的威势。
若是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将犹弥尔幼崽与孱弱的狗崽弄混。
这是幼崽自保的伪装,也是犹弥尔的种族天赋技能之一。在面临濒死的绝境之时,生长期或者成年期的犹弥尔可以选择退回幼年期,伪装成孱弱的幼崽以躲避危险。
只不过这个天赋技能对于生性高傲的犹弥尔来说,无疑是个鸡肋。没有哪个进入生长期后的犹弥尔会愿意提及自己的幼年期,那样孱弱的姿态,对所有长大后的犹弥尔来说,无疑是需要深藏的耻辱往事。
若是让他们在直面死亡和退回幼年期逃亡之间选择,绝不会有犹弥尔选择后者。
容珩也不例外。
他当时折返飞梭,不过是想在密封舱中暂避疗伤。凭借自身强大恢复能力,只需要休养十天,他就可以恢复五成实力,之后便可以离开这里。
唯一没算到的是,伤势比他预料的严重,生存本能让他在昏迷时退回了幼崽期,又阴差阳错被有过一面之缘的流浪少年救了回来。
容珩抬头,从领口往上看了少年一眼,触及对方温柔的神情时,又改了主意。
既来之,则安之。
帝国储君在继位典礼前遇袭下落不明,锡金那些群人必定会动作不断,他倒不如暂时蛰伏,说不定还能看到那群人先撕上几场。
想到在巴格达大区提前埋伏的歼击舰队,容珩眼中划过浓重戾气又很快收敛。低头仔细将弄乱的毛毛整理好,才重新趴伏下来。
狗崽被揣在外套里,有些惊慌失措地挣扎了几下,紧接着大约是没有感觉到危险,又乖巧地趴伏下来不动了。
阮时青暗中观察,被萌到肝颤。
我的狗子好可爱!!!
他没忍住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一些,伸手rua了一把狗崽,虽然明知道狗子听不懂,却还是解释道:“雪球别怕,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你应该也肚子饿了吧?”
精通古人类语言的容珩:????
雪球喊谁?还有谁他妈是你儿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磨着牙,朝阮时青发出不悦的低吼。
如果这是成年期犹弥尔发出的低吼,肯定能把阮时青吓得叫爸爸。
但现在,这低吼是一只受了伤的犹弥尔幼崽发出的。幼崽喉咙里发出来的低吼,软绵绵、弱唧唧,传到阮时青耳里,就是奶里奶气一声“嗷呜~”。
阮时青:!!!
狗子跟爸爸撒娇了!好奶!qwq
容珩:…………
***
阮时青揣着狗子,带上昨天拆卸下来的飞行器零部件离开了临时居所。
刚穿过来的那两三天,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真实感,仿佛陷入了一个朦胧的梦,周遭环境和人也是走马观花的看。这次再出来,才有心情惊叹这异世界的迥异。
最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垃圾场,目光再往上移,就知道如此多的垃圾来源于何处——数不清的运输飞船悬停在垃圾场上方,底部的舱门打开,源源不断地倾泻废弃物。
就在阮时青抬头的短短几秒,就有数艘运输飞船倾泻完垃圾离开,同时又有其他运输船填补空位。
天空一片灰霾,运输船运行,以及倾倒垃圾的噪音每时每刻都充斥在耳畔。
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人口却不算少。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巨型垃圾场里,许多人正在争先恐后地翻找新倾泻的垃圾——这些运输飞船倾泻的并不是普通生活垃圾,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金属垃圾,大到损毁严重的载具外壳,小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各种报废金属制品,应有尽有。
再看向远处巨大的高塔和缓慢转动的风车,阮时青猜测在这巨大的垃圾场背后,应该还有一处能源转化厂,以专门将这些金属垃圾处理成可用的能源。否则这么个倾倒法,不用多久就能把整个星球填满。
驻足感慨一瞬,便继续前行。
两个身形健硕、顶着黑色熊耳的男人与阮时青擦肩而过,他身形一滞,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那两人也恰巧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后,其中一人双手化作熊掌,攥起拳头朝他挥了挥,满脸凶恶。
阮时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手却伸到外套里,捏了捏自家狗崽的毛耳朵。
容珩:?????
有完没完。
从来了这个世界后,世界观一直在崩塌,阮时青也算见怪不怪了,怀里揣着狗崽,半点不慌的四处溜达,实则在思考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怎么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变成钱币和食物。
但肉眼可及的地方,并没有哪里像集市,更没有看到吆喝收购的人。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一个半张脸长满红色鳞片的瘦高个儿男人吐着分叉的舌头朝他笑。
阮时青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对方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不算大,却刚好能防止他逃离。
“你手里的东西从哪里找到的?”男人凑近了低声询问,一双竖瞳不断扫视着阮时青手上的零部件。
一个散热闸,一个冷却罩,以及一个燃料雾化锥。
这几样东西并不起眼,绝大多数飞行器都会装载,是损耗非常大、需要经常更换的零件,所以并不算昂贵。引起他注意的却是那上头镌刻的鹰隼图案以及编号。
nax06-r9,正是纳西公司最新生产的高速飞梭“银隼”的编号。
“银隼”是纳西公司全生产线生产的第一批高速飞梭,从驱动到引擎,再到最微小的零部件,都是纳西公司自行设计生产。外形高端,性能优越,价格也十分高昂。第一批“银隼”刚面世,就被一抢而空。
那些抢到“银隼”的人爱惜还来不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银隼的零部件流落到这偏远的垃圾星来?而且又这么恰好都被面前的小子捡到?
男人立刻就联想到了前两天深夜的爆炸,如果有人驾驶“银隼”出了事故,刚好坠毁在垃圾场,那就说得通了。
眼前的小子运气好,发现了坠毁的“银隼”,却不识货,只拆了几样不值钱的小部件下来。要是他能找到“银隼”,拆下驱动器和引擎放到黑市上拍卖,不论好坏,绝对都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见阮时青不说话,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次询问道:“你手里的东西从哪里找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崽:我咬人了,我不干净了。
小阮:没关系,我打疫苗了。
容崽:?
第3章
男人说的是星际通用语,阮时青自然听不懂。
但从对方急切的神情、加重的力道,以及时不时扫过飞行器零部件的目光,阮时青多少猜到了一点对方的意图。可他还是摇摇头,装作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表示自己听不懂他的话。
“原来是个古人类?”男人倒是不意外的样子,将他上下扫视一遍,见他衣着陈旧,形容更是狼狈,咕哝着道:“通用语都听不懂,不知道又是从哪里逃出来的……”说着朝阮时青做了个让他等等的手势,便大步离开。
走到垃圾场边缘一个简陋的帐篷前,男人大声吆喝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一个圆柱形的机器走了过来。
那圆柱形的机器漆成了灰色,半人高,底部装有圆盘滑轮,自行跟在男人身后,似乎是智能的。
走到他面前后,那机器光滑的圆柱壁上伸出两只机械手,顶部的半圆体应该是头部,转动几下后对准了阮时青,彬彬有礼的问好:“先生,您好。”
倒是比他的主人更有礼貌。
更重要的是,它说出来的语言,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
阮时青满眼惊讶,试探着回应了一句:“你好。”
“好了,现在有翻译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手上的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了?”男人的话通过机器人进行同步翻译。
果然是对他手里的零件产生了兴趣,阮时青猜测那架坠毁的飞行器应该造价不菲。
想到仔细藏好的驱动和引擎,他按捺住心底的欢欣,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流浪少年演得活灵活现:“我可以给你带路,但要是那东西值钱,你得分我钱。”
男人听完果然嗤了一声,表情有些凶狠:“其他的你就别想了,老实告诉我地方,给你一百星币的带路费。”
阮时青似乎被他凶恶的神情吓到了,犹豫半晌,还是咬唇点了点头,又好奇的看向机器人:“这是什么?”
男人还没回答,机器人倒是先给出了回应:“我叫‘alex’,是纳西公司生产的4型生活辅助机器人,我掌握了两百六十种星际语言,擅长各种家务——”
但不等它说完,就被男人打断,嘲笑道:“看上alex了?就你这样的,可买不起。”
“很贵吗?我可以攒钱买个便宜的。”阮时青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是:现在是买不起,等卖掉了驱动和引擎就未必买不起了。
“那你可能得攒上五百年,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男人大约是见他肯带路,态度和善了许多,还是给他指了另一条路:“不过如果你去地底人集市,运气好说不定能低价买到翻译机器人。”
当然,那里都是淘汰下来的老旧型号,语言系统中有没有收录古人类语言都是未知数。
男人恶劣的笑了笑,却没有提醒这一点,只示意阮时青在前面带路。
阮时青如约带着人去了飞行器坠毁的地方,不过他并未靠近,而是隔着老远就停下来,伸出手指:“就是那儿了,我还想去把手里的东西卖了,就不过去了。你能告诉我地底人集市怎么去吗?”
他的提议倒是正合了男人的心意,都不需要走近细看,只需要一眼,他就确定那架坠毁的飞梭正是“银隼”。男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自然也顾不上阮时青了,随意掏出一百星币扔给他,敷衍指了指地底人集市的大致位置,便扔下他,迫不及待上前查看。
阮时青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了。那架飞行器上还有没有值钱物件他最清楚不过。
果然,大约十几分钟后,男人怒气冲冲从飞梭上跳了下来,竖瞳立起,脸上的鳞片有生命般张合,显露出蛇类独有的阴冷:“谁抢了我的驱动和引擎?”他愤怒的朝四周张望,发现那带路的小子早就不见踪影后,只能狠狠踹了旁边的垃圾一脚,给同伴传了简讯,叫人来把飞梭上剩余有价值的零部件拆走。
但比起最值钱的驱动和引擎,剩下的东西只能算是垃圾。
男人愤愤骂了几句,却又不得不压抑着满腔怒火等待同伴的到来。
而这个时候,阮时青已经揣着一百星币喜庆洋洋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钱币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造。比硬币略大,银灿灿,正反两面均镌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咋一看仿佛一只威风凛凛的兽,唯有中央熟悉的阿拉伯数字能让人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