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晤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妈妈,一双美目里寒光乍现,利如出鞘宝刀,一下子就扎进顾妈妈眼中。
她像看一条狗一样看着顾妈妈,鄙夷之色一览无余。
“顾妈妈,竹露没说明白的话,今日我便说与你听,但是,你且听好了,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她冷笑,声音冰冷如雪,语气严厉异常:“你说得不错,在这后院祖母最大,而现在祖母这个主子看重我,你这奴才最好也能装作喜欢我,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次,我是主你是仆!在我面前,你最好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兴许我一高兴,就不计较你之前对我做的好事了!”
顾妈妈一张老脸横肉抖动,目光怨毒地盯着卿如晤,“哼!我的卖身契可在老夫人手里捏着呢!你敢拿我怎样?!”
“自然是……不敢拿您怎样。”卿如晤笑了,漫不经心地转头对荷风道,“字据立好后不必劳动顾妈妈签字画押了,你拿去给陆锦书,照实将顾妈妈的‘丰功伟绩’说给他听,想来他愿意卖了自己替母还债。”
诛人诛心。
是人都有弱点,只有抓住对方的弱点,讨厌时狠狠地戳,需要时高高地捧,便不愁拿捏不住对方。
卿如晤这一戳,正中顾妈妈心口。
方才嚣张不已的恶婆子,此时泄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我签……我签……”
顾妈妈走后,荷风一边拾捡地上的碎片,一边担忧地道,“小姐,顾妈妈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她必要到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状,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将老夫人的怜悯折腾没了?要是让老爷知道……”
“荷风。”卿如晤坐会椅子上,不急不缓地道,“需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妈妈早已被永乐斋买通,跟着那九姨娘姓了王,她又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要是冷不防咬你我一口,我们防不胜防,倒不如直接和她翻了脸,以后她要是想害淑清苑,老夫人未必能信。”
“小姐心中早有成算,是奴婢多心了。”荷风一点就通,面上会心一笑,她话锋一转,“只是,竹露性子直,藏不住心事,又笨嘴拙舌,只怕比不过顾妈妈舌灿莲花,在老夫人那里不能为小姐辩驳,小姐为何还让她和顾妈妈去长青堂?”
卿如晤望着荷风,真诚地道:“荷风,你能担心我,我很开心!我希望我们主仆三人以后可以同心协力,互相扶持。”
“小姐……”荷风心头一暖,感动地道,“我和竹露定誓死追随小姐。”
“你们不必用生命来追随我,任何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我在一天,我定会保你们一天,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也要保重自己。”卿如晤道,“至于竹露,心直口快自有她的好处,你且看着便是。”
“是。”荷风将千言万语咽下去,只应一声是。
金色的光束从雕花窗棂折射进来,飞扬的尘土在丽光中打着旋,悠悠扬扬地飞没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卿如晤刚喝完一盏茶,竹露便拿着账册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将账册原封不动地递到卿如晤手里。
“小姐,老夫人说了,这屋里的东西都赏给小姐,叫小姐不必再挪去中公仓库了。”竹露奇怪地道,“顾妈妈那老婆子在老夫人面前狠狠地告了您一状,奴婢笨嘴拙舌的,辩不过那婆子,还以为会还您受老夫人罚呢!”
卿如晤笑道:“顾妈妈擅作主张把仓库里的好东西往淑清苑送,外人看来和老夫人吩咐又有什么区别,此时如果老夫人将东西收回,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她自己的人办事不利吗?再说,祖母现在想抬举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给我难堪?”
“奴婢终于知道小姐为什么派竹露去了。”荷风在一旁接道,“正因为竹露笨嘴拙舌,才显出顾妈妈的三寸不烂,老夫人再宠信她这个奴才,也不会纵容她欺主,所以,顾妈妈不但没讨到好,反而吃了老夫人的挂落。”
卿如晤赞许地看了荷风一眼。
竹露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小姐,边疆传来捷报,太子力挫西戎,现已班师回朝,不日将会抵达京城,陛下龙心大悦,于五日后设宴宴请群臣,命妇子女都可入宫参加,老夫人让您做好准备,五日后随她一起入宫。”
……
十日之期眨眼便到,顾妈妈来到淑清苑时,卿如晤已经穿戴整齐。
暖玉色的帐幔和着午后的光影摇曳,勾勒出她绝世的风姿。
月白色的叠云锦抹胸,浅绿色的绫罗外披,一条镶着白玉的玉色腰带将纤细处轻轻拢起,几只羊脂玉的簪子将一头乌发挽住。
顾妈妈一时想不出,天下还有比她更美的女子。
九夫人和另外两个姨娘,以及庶出的卿如玮卿如琅身份低微不便参加,卿彧向来疼爱卿如钰,坚决要带上她,老夫人也不好违拗其心意。
卿如晤领着荷风竹露随着顾妈妈来到大门口,两辆印着相府族徽的华贵马车已准备就绪,卿彧带着卿怀瑾和卿怀璧乘坐一辆,而她和和老夫人、卿如钰乘坐另外一辆。
“小姐,九夫人上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却半个月都不曾有动静,料想就等着今日,她必然和皇后打好了招呼,只怕到时候我们防不胜防。”上马车前,荷风在卿如晤身边担忧地道。
“你和竹露不能随我一同进去,务必要看好马车,不要让人动了手脚。”卿如晤目光平静如水,“其余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上了马车后,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素雅宁静,很是得宜,不像有些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不是去招蜂引蝶,丢人现眼!”
说完老夫人瞥了一眼满身珠辉宝耀的卿如钰,目光中尽是不满。
卿如钰脸色一白,绞紧手指,咬着唇不说话。
“孙女有孝在身,实在不宜出挑。”卿如晤乖巧地笑道。
“吃点吧!”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递过来一碟点心,轻声道,“陛下宴请群臣,只怕这路要堵许久,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卿如晤恭敬地接过点心,与老夫人闲聊起来。
老夫人因为九夫人一事,连带迁怒了卿如钰,再加上她在嫡母孝期还打扮得如此扎眼,看得老夫人愈发心堵,于是老夫人只和卿如晤聊天,将卿如钰晾在一边,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
望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卿如钰抿着唇,狠狠地盯着卿如晤,眼睛仿佛就要滴出血。
忽然,卿如钰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狠毒的冷笑,就像毒蛇盯着它志在必得的猎物。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她们三人这才入了宫门。
晚宴设在花园旁的撷芳殿,此时还未开席,花园中已有很多人等候,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卿如晤她们一到花园,便有贵妇上来寒暄。
虽是庆功宴,却也有不少人借机为自己的子女相看,老夫人并不想让人过多关注她们,只是把她们简单介绍给大家后,便让她们各自去找其他同龄小姐。
卿如钰趁老夫人不注意,悄悄出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