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晤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潭般不可测,她眨了眨眼睛,敛住眸底的冷意,伤心地道:“父亲,你以为只有这招吗?”
卿彧眉头一皱,不耐地道:“还有什么?”
卿如晤勾起嘴角道:“父亲,祖母,你们见了一个人之后就都明白了。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事,还请父亲和祖母沉住气,听完再说。”
说完卿如晤给荷风使了个眼色。荷风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丁辛夷带了过来。
丁辛夷走进来后,老夫人的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眸底皆是震惊之色。
卿彧开口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丁辛夷吓了一跳,一张美丽的脸忽地煞白,她诚惶诚恐地道:“二少爷是被冤枉的,有人胁迫我父亲冤枉二少爷……”
九夫人目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刻,丁辛夷说着说着,便扑到卿如晤面前,无比惊悸却又斩钉截铁地道:“大小姐,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昧着良心帮你害九姨娘!”
卿如晤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丁辛夷的行为早已在意料之中。
而卿彧面色倏然一变,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辛夷又扑到卿彧面前,梨花带雨地道:“前几日父亲说有件重要的事要办,临走之前告诉我,若是他当天没有回来,我就赶紧离开京城,谁知当夜就有人想要绑我,我躲到普泽寺,但还是被发现了。”
“就是她!”丁辛夷猛地指着卿如晤,“就是大小姐一直让人找我,她今天把我捉住后,让婢女用剑威胁我来相府给二少爷做假证,指证九姨娘陷害二少爷,否则她就杀了我!你们看,我脖子上的伤痕就是大小姐身边带剑的婢女弄出来的,”说着,还轻轻拉开衣服,露出脖子上的红痕。
死狗一般的九夫人好像突然有了力气,她双手揪着卿彧的的衣裳,无比委屈地道:“彧郎,怀瑾和如钰今天的行为是有不对,都怪妾身没教导好,但是他们也是担心大小姐啊……不像大小姐,一直将妾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都要除去,如今还找丁大夫的女儿来做假证……彧郎,你要为妾身母子三人做主啊!”
事情转变太突然,卿彧一时接受不了,但还是习惯性的觉得是卿如晤的错,他吼道:“如晤,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见他发飙,猛地拍了一下茶几,道:“你先给我住嘴!”
然后她转头道:“晤丫头,你说。”
卿彧立即噤声。
卿如晤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然后走到丁辛夷身边,冷冷地看着她,道:“丁小姐,方才我只是让父亲和祖母见一个人,并没有说其它的,你怎么一进来,就把事情扯到二少爷身上呢?”
“什么?”丁辛夷大吃一惊,“你没说?”
卿如晤笑了,笑得无比缥缈:“我当然没说什么!不然怎么显出你的别有用心?”
完了。
丁辛夷颓然地跌坐在那里,面色白得可怖。
卿如晤勾起嘴角扫了她一眼,转过头慢慢道:“祖母,父亲,我在普泽寺遇到了一个人,自称是丁大夫的女儿,她说丁大夫是被胁迫才陷害怀璧的,她有丁大夫临走前的书信为证,不仅如此,她还主动要求我带她回相府为怀璧证实清白。”
“事有反常必有妖,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丁辛夷可疑了,所以假意答应她来作证,我告诉她我会先为怀璧洗冤,然后再让她出来作证。可是我们这还什么都没问呢!她就说了这么多。”
卿如晤忽然拔高声音,指着丁辛夷厉声道:“你分明就是早已准备好说辞,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好将罪名栽到我身上!”
卿如晤看向九夫人,朗声道:“九姨娘,我和她都没说她姓甚名谁,您怎么会知道她是丁大夫的女儿?再说丁大夫的事情祖母和父亲皆已严令封口,你又是怎么知道丁大夫的?”
卿如晤忽然又拔高声音:“这丁辛夷分明是你找来的!而且丁大夫也是你找来的!”
卿如钰见卿如晤盛气凌人,忙道:“大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娘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卿如晤立刻道:“哪样的事?”
卿如钰脱口道:“当然是陷害怀璧是私生子这样的事!”
方才都说卿彧和老夫人严令封口了,卿如钰对不打自招真有一套。
这一瞬间,九夫人知道什么都完了,她靠在卿彧的臂弯里,恨不得冲上去甩卿如钰几巴掌!
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而卿彧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鸷,如果现在他还不明白,那他连猪都不如。
卿如晤摊开手,道:“父亲,祖母,现在您二位明白了吧。”
“若是父亲不信,我还有证据。”卿如晤看着一脸震惊的卿彧道。
随后,她使了个眼色,竹露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人大声通传:“太子殿下到。”
随着长孙曌的走近,似有一阵风吹过来。
九夫人打了个寒颤,瞬间觉得自己浸在冰水里,而那水正在慢慢地结冰,将她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冻住。
众人行完礼,将长孙曌迎到上座。
卿彧早已将九夫人交给了卿如钰,然后拱手道:“殿下怎么来了?”
长孙曌道:“相府近来状况不断,父皇疑心有细作从中作梗,于是命本宫秘密查明情况。”
长孙曌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卿彧,接着道:“一份是丁大夫所谓的药方,一份是这位丁小姐用来取信大小姐的信件,两份字迹一模一样,然而我手中这份,才是真正的丁大夫字迹。”
说完,长孙曌又递给卿彧一本账本:“虽然丁大夫写的东西几乎被销毁了,但是还是留下了一本账册,卿相对比一下便知。”
药方是卿如晤向老夫人拿的,那信件是丁辛夷以为大家不注意时偷偷扔掉却被竹露捡回来的。
而账册,自然是长孙曌找来的。
在看到丁辛夷拿出的信件时,卿如晤就明白了一切,因为她确信丁大夫拿出的药方是假的,信件和药方的字体一模一样,必然也是假的。
于是,她让竹露将药方和信件交给长孙曌。
不用她多说,长孙曌立刻找来了账册。
卿彧将三份东西对比了一下,明显药方和书信的字迹是一样的,却和账本上的不一样。
他面色发青,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东西,然后冷冷地看着九夫人。
九夫人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卿彧的神色,顿时心如死灰。
她知道,卿彧已经想透了一切。
“彧郎……”九夫人凄婉地叫了一声。
长孙曌不等卿彧有所反应,开口道:“卿相,今日你遇见本宫时,本宫便是去追查这丁辛夷,等本宫找到她时,她就已经找上大小姐。本宫只好将事情告诉大小姐的婢女竹露,让竹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向大小姐说明,大小姐听后,便将药方和信件给了本宫,余下的事,想必卿相已经明白了。”
长孙曌突然咳了几声,继续道:“卿相,后院失火,乃是大忌。你是大秦肱股,若是这点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只怕会寒了父皇的心,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说完,他又咳了起来,咳得面色潮红,竟和真病并无区别。
卿如晤心下着急,却又不便做什么,急得她的心仿佛被烈火焚烧一般煎熬。
长孙曌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开。
卿如晤和众人行礼恭送时,分明瞧见长孙曌的脚步有些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