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万金油很早便起了床,他倒是准备得很全,还准备了两包国产单兵口粮,连同一条马肠子,这也将是我们最后的食物,我提议将午饭改为早饭,中午最好就吃开袋即食的食物,留最后一点流体食物当做夜宵,如果他们持续到第二日,我们还可以靠最后的两只能量棒补充体力,如此可以连续作战。于是,这个早饭吃得相当豪华,红烧扣肉、肉丸子、自热米饭,但是很油腻,毕竟这是为了提高热量。万金油发誓死都不会再吃这两道菜,而我忍着吃了个精光。
当我们再次回到山顶,顺着山坡朝下走了一点,躲在一处茂密的山石后面,万金油捡到了两个烟头,他递给我说:“你鬼门家的人果然厉害,如果昨晚我们藏在山上,说不定就被发现了。”
我拿起两个烟头看了看,说道:“他们安排的人手非常合适,两个人巡夜,你看一个是45元的华子一个是11元的紫云烟。抽华子的烟嘴儿都湿了,说明他说了很多话,抽紫云烟的这个烟嘴儿很干净,话不多,不过人很狠。华子抽了一半就丢了,必然不缺钱,抽紫云烟的把烟都抽到烟屁股了,还知道将烟头踩灭,他非常细心,但是缺钱。”
“我去,你两个烟头就看出这么多道道?”万金油有些吃惊地说道。
我继续说道:“我推演一下这华子男说什么,如果涉及这次行动,这山路不好走,还是晚上,他害怕,所以话多。人在害怕的时候,抱怨就多,抽紫云烟的主儿采取的是应付他的话,很可能是不善言辞,如果两人话很投机,抽紫云烟的不会分神踩灭烟头,晚上多一点火光就多点安全感,我判断他们这伙人心不齐。”
万金油伸出大拇指,说道:“鬼王大人,要不我给你磕个头,你收我当小弟吧。”
我说道:“我们该怎么利用一下呢?”
我看到昨天我们躲的平台,只有一个人正在抱着一碗羊肉汤吃馕,旁边放着一个支开的帐篷,地上放着一架望远镜,乱七八糟的零碎儿丢了一地,草丛间全是垃圾。
“银大少,他们要开始了。”万金油的话吸引我朝下方看去,眼前的一幕让我心头一颤。
我最担心的事可能要发生了,昨天那个红鞋男正站在碎裂的大墓砖顶上,用洛阳铲不断地掏土,每一管土上来,他看得很认真,他在点穴。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可能出发点错了,我到这个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它被盗了,而他们不知道,所以,我进的那个是盗洞,而他们不知道有盗洞,那么任谁都会选择找地方打一个新盗洞下去。
如果他们开新盗洞,一旦找到主墓室,完全可以打盗洞到耳室,取东西走人。
果然,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开始了挖掘,那原本绿油油的草地上,渐渐多了一地的黄土。他们似乎开始争论什么,我看到他们找来了拖绳,绑在了越野车的后面,接着将另一头连下了盗洞,有的人在大喊着什么,越野车发动了,车屁股后面冒出了一连串的白烟,接着第二辆越野车也过来了,同样绑了拖绳,两辆车同时冒出了白烟,车胎与地面摩擦,散发出了无比难闻的臭味儿,即便是在山上,都能隐隐地闻到。
我的手心全是汗,我煞费苦心所做的一切,被自己的大意毁了,如果我能早想到这一点,我就会将我所带的火油用上,甚至在下面点一盆火,直接将下面的空气烧光,墓穴打开的那一刻,下一个倒一个。
不过,老天这一次站在了我这一边,车跑在草皮上,除了第一下会产生无可匹敌的力量,接下来就一直在原地打滑,他们甚至找来了枯木垫在车胎下,依然打滑不止,这好比是拔河,我们的科学家早就有了结论,如果两方拔河,一方力量不衰减,另一方力量很大,但是逐渐衰减,结果就是衰减方最终会输。
我猜越野车可以将地下的墓砖拉起,但是想拉出来几乎不可能,当越野车开始打滑,意味着力量的衰减,结果就是墓砖会再次掉落下去,回复原位。突然,其中一辆越野车直接朝前冲了出去,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拖绳断了。下面一片鸡飞狗跳。
万金油看地直接捂着嘴笑了出来,他戳戳我说道:“他们是来搞笑的吗?就这个手段,是怎么挖的出宝贝儿的?!他们简直不是在盗墓,是考古。”
红鞋男似乎并不生气,他继续用金属探测器四处探着。终于,在裂层口子那里停了下来,他用工兵铲探了探,招呼了人过去,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说道:“该看好戏了。”
“鬼的好戏,一出闹剧而已,没文化真可怕。”万金油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我咬牙切齿。红鞋男居然没有让人用工兵铲开挖,而是找来了洛阳铲,蹲在地上一顿乱挖,过了一会儿,一个壮汉将洛阳铲顶了起来,另外一个人从车上拿下了一个塑料密封盒、折叠桌子和折叠椅子,他戴上了手套和护目镜,坐得笔直地开始捣鼓。
“他们要干嘛?”万金油说道。
我出离地愤怒,说道:“他们在制作他 娘 的炸药。”
“啊?这坏了规矩啊!”万金油也十分意外。
首先在西境想弄到火药难如上天,但炸药的配方很简单,的确有材料,比例正确就可以做出来,但高纯度的炸药没有相关的知识,根本做不出来,这个人的架势一看就是老手。其次,我爷爷在的时候,特意发过鬼王令,谁要是敢在西境的墓穴里玩炸药,直接下去陪葬。
大约十几分钟,那人做好了,这炸药很古怪,用的是纯净水瓶子装炸药,在我的印象里,必须要将炸药充分挤压才好使,而他看不出挤压。
很快,一众人退到了两旁,有的还捂住了耳朵。只有那个制造炸药的还坐在折叠椅上,他手里拿着引爆装置。
顷刻间,那块地面的土地鼓起,外面冒出了大量的浓烟,盗洞口的碎石炸开,飞出老远。
我的手重重地砸在了岩石上,这一炸至少毁了我的两个机关。
第28章 生者不入鬼门
万金油看到了,安慰我道:“银大少,不要紧的,你可别把另一只手也弄废了。”
浓烟散去,爆破男背着手走过去查看。红鞋男在他肩膀拍了拍,跳下了裂层中查看。我知道这么大剂量的炸药已经炸到了那块被我刻着的“入则死”的墓砖位置。
他们依然没有选择开挖,而是继续炸,第二个炸药响了,似乎并没有炸开墓砖,接着,第三个炸药。
我说道:“他们至少还要炸一次。”
万金油看出我脸色不好,说道:“盗洞口是不是机关毁了?”
我点点头。果然,第三个炸药炸开后,进入墓穴盗洞口的那一段整个塌方了,炸药巨大的冲击力将爷爷当年布下在墓砖背后的三根钢钎震倒,顶部的土层塌陷。本来这是送给他们的第一个大礼,失效了。
“该死的!”我咒骂了一句,却很无奈。 这大概也是爷爷的无奈,在那个年代,大家都秉承江湖规矩,一切靠本事吃饭。现在科技发达,金属探测仪、炸药全出来了,那些本事大概也不得不向科技低头。不过,我相信,本事就是本事,科技有时候替代不了。
爆破男大概没想到低剂量的炸药会有这个效果,一时间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下看着。红鞋男又是金属探测仪又是洛阳铲地在四处乱挖,折腾了大约半个小时,从一堆的土里摸出了三根钢钎。
我猜他们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争议,因为我看到其中的两个人已经回到了车上,大概是忙乎了半天,除了在地皮上留下了两个大洞外,一无收获。
我闭上眼睛回忆,爷爷用的钢钎是几十年前的材质,不像我,为了不让他们发现,专门在上面贴了古钱的锈迹,他们会不会通过爷爷的钢钎发现这个墓已经被盗过。那两个上车的,会不会识破了,打算撤?
主要是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又遇上了爷爷布置下的机关,没有给我时间撤换。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还是发现了,他们中又有三个人开始收拾帐篷,这是要打算撤退了。甚至半山腰的那个家伙也开始收拾东西了。
万金油懊恼地一拍岩石,说道:“呸!害得我糟了几天的罪,还吃了一肚子的油。”
我也很失落,这种事儿就是这样,如果有一点点没有考虑到,很容易满盘皆输。
我说道:“我二叔他们应该就在外围等着,你现在拍些照片,说不定有用。”
说着,我们站起身,开始朝下摸去。
还没走出多远,我突然一把拉住了万金油,我发现红鞋男似乎不甘心,在那用洛阳铲还在乱探,运气好的是,他尽然探到了盗洞口,整个洛阳铲都掉进了盗洞里。
车上的人和四下收拾的人都跑了过去看,半山腰收拾东西的人也停下了手,撅着屁股朝下看。
不多时,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显现了出来,红鞋男打着手电朝里看。片刻,他站起身,激动地指挥起了众人。
我和万金油退回了原处,他嘿嘿笑着,说道:“感谢老天爷,这才是看戏的节奏啊。”
他们的做事非常谨慎,爆破男和另一个人腰上挂着拖绳,打着头灯爬了进去,片刻,另一个人爬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我安在甬道里的弓,因为炸药,弓已经被触发了。
红鞋男接过弓,似乎很意外还能找到没断铉的弓,他似乎也没多想,直接放进了塑料袋里。我看到他放进了草纸包中,再放进了黑色的塑料袋中,这就是我们鬼脸家的手段。
我说道:“曹操就在这群人里。”
“哦?为啥?”万金油问道,我将我家装文物的方式说了,他点点头,说道:“哎,你说你带的机关弓被他们发现,他们不怀疑吗?你想啊,百年以上的墓里弓铉不断,这不是个笑话吗?这么明显的错误。”
我想了想,说道:“你记得我给你说过吗?我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绝对的信任,甚至是相互利用,在这样的环境下最主要的就是你要有用,那个红鞋子就是他们的负责寻龙点穴的人,他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主儿,所以花了一个早晨才找到入口,刚才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分歧,没见到我爷爷的钢钎出土,他们认为那是现代工艺,开始打包准备走人吗?!红鞋子为了证明自己,一直在到处挖,这会儿找到了洞口,挖到了弓,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贪婪让他失去了判断,就是假的这会儿也只能是真的。”
“哦!有道理!”万金油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又是一大片地面凹陷了下去,一直到此刻,我的脸上才有了轻松的神色,因为他们触发了我爷爷布下的第二机关---绊绳机关。绊绳我已经换成了鱼线,下方的盗墓贼触碰之下,让钢钎倒塌,头顶上的墓砖砸下来,生死难料。
外面的人在朝里面大喊,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一个胆大的冲了下去,一边大喊一边在刨土……
万金油掏出烟,点了一支,说道:“真同情他们,机关还是厉害!”
大约半个小时,我看到了两个人被挖了出来,似乎有一个还活着,被人抬到了车上,望远镜里,我看到那人在不断地吐血。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带了医生,有一个人在给他包扎,手法娴熟,似乎还给他注射了什么,我猜应该是吗啡。
爆破男死在了下面,这大概就是我们所说的因果吧,你选择破坏了古墓,古墓则留下你的狗命。
他们还在争论,其中四个人围在一起,手比划地很激烈。这是可以预见的,一定是几个人要走,而另外几个要求盗完墓再走。这就是人性的贪婪。一旦回去了,很多东西就不好说了,等再回来,里面空空如也,谁都不敢保证,是不是对方带了人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最终,人性的贪婪战胜了死亡,又是两个人下去了,他们同样在腰间绑上了绳索。这一次下去,没用多久,一个人就跳了出来,剩下的人全部开始用力地拉。
我看着从里面逃出生天的男子,他直接跑到了外面的那块晒裂的墓砖后面,蹲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他掏出了烟,怎么都没拿出来,烟掉在了地上,他捂住了耳朵。
我冷漠地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如果我能像神一样地说话给他们听,我想告诉他们鬼门不是那么容易挑衅的。
生者不入鬼门,入鬼门者生不如死。
第29章 机关算尽
我甚至可以想到,两人一起下去,小心翼翼,发现了地刺陷阱,放心地跳过去,接着,墓砖倾斜,这个人失去重心,掉了下去,直接被扎成了箭猪。
我记得一个军事学家说过,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惨死,不过,他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七根尖刺扎穿一个人,尤其是扎穿胸口,血液会喷射出老远,扎透的人连喊叫的能力都没有,可他却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陷阱外的人,希望他能救自己,他的手会不停地抖动,最后软绵绵地倒下。心理素质不好的,会当场吓疯。
我爷爷给我说过一件事儿,最早,他们接到线人的情报,有两个门外汉无意间找到一个洞口,里面被水淹了,洞口飘出了一个文物,两人高兴地拿到鬼市卖了,当时,鬼市的人就询问出处,两个门外汉说是自己家祖坟出来的,鬼市的人问祖上是干什么的呀,两人胡说八道一通。
结果,出门就被人盯上了,随即告诉了我爷爷,我爷爷自然要带人过去查查。没想到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一个门外汉正挥舞着铁锹到处跑,还在那大喊:“鬼杀人啦!鬼杀人啦!”
爷爷他们很快找到了墓穴,他们还算动脑子,将倒塌的洞口扩开,将墓穴里的水放出来。两人兴高采烈地冲了进去,可里面黑乎乎的,他们为了壮胆,打着火把手拉着手地朝里走,却没想到还没进主墓室,就触发了机关,一柄铡刀从头顶落下,最前面的人脑壳儿迸裂,铡刀卡在了胸口,当场就死了。
活着的门外汉当场就吓疯了,于是,拿着铁锹在外面乱舞,以为是鬼杀了他的朋友。
话说回来,下面的这伙人将面临第二个次人性的考验,不过这次是在生命和贪婪中做出选择,因为他们看出来了,下面有很多机关,相对应的是机关越多,下面可能出现的好东西也就越多。
第三个人被拉出来了,和第一个人并排摆着,他们的血液还没流光,顺着草地往下淌。这一次,有了些许变化,在半山的瞭望哨上的人什么都没收拾,直接冲了下去。他的动作倒是很利索,看得出是个打架的好手儿。
我灵机一动,说道:“哎!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他那里看看。”
话音未落,我已经如同一只猎豹一般猫着腰在树林间快速移动,朝着瞭望哨摸了过去。
大约十分钟,我便已经趴在了瞭望哨,我先在帐篷里摸索,只有一个臭烘烘的睡袋,睡袋里什么都没有,地面上有个钱包,我打开,用手机将身份证拍了下来,随即放了回去。四下搜查,看到他的背包里放着四个馕,还有几瓶水,我顺手拿了两瓶,还有一张馕。看着地上放着的烟,居然是华子,我掏出两支夹在耳朵上。
做完这一切,我并没有急着走,我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一切。
我看到被砸倒的还活着的那个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在不断地咳血,我认为他的胸腔被砸断了,有一两根肋骨插进了器官里,吗啡只能让他还活着,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回去至少需要四个小时,一路颠簸,没救了。
剩下的五个人全部聚在一起,我想看看谁是曹操。红鞋男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与我在鸟市鬼市上起冲突的男子,现在他穿的完全没有了在鬼市上的邋遢,一身迷彩服,戴着墨镜,头发全部梳到了脑后。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这男子约莫四十多岁,他背对着我,插着腰说着些什么,从背后看,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
另一边站着的两人明显是提出要走的人,其中一个是瞭望哨的大汉,另一个瘦小猥琐,一直有意无意地将腰间的刀刃亮出来,这样的人色厉内荏,关键时刻,是没有主意,贪生怕死的人,而他就是这伙人里的医生,正是他一直在救助车里躺着的人。
猥琐男手舞足蹈,一会儿指了指车上的人,一会儿又指了指在墓砖后面吓破胆儿的人,红鞋男却一直在试图解释着什么。鬼市男子则有一句没一句地帮着搭腔,唯独背对着我的人只是双手叉腰,没有说一句话。这个人会是曹操吗?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一旦大汉上来还得露馅,我一翻身,跳出土坑儿,钻进了林子。
万金油等的着急,说道:“哎,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将一支华子丢给了他,又撕了一半馕给他,然后将一瓶水放进了他包里,说道:“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万金油啃了一口馕,说道:“哎哟,我这会儿正好肚子里全是油,这个馕简直是人间美味儿那,嗯!香!绝对的阿布拉的馕。”
我说道:“曹操长什么样儿啊?是不是身材不错,个子大概一米七?”
万金油拧开水,咕咚喝了一口,说道:“时间太短,我也没见他照片。”
说罢,继续大口地啃着馕,我说道:“你慢点喝,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水。”
“嘿嘿,如果没了,银大少这么年轻有为,再去偷几个过来就行,太没天理了,人家偷坟,你偷人家吃的,人家还要不要面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商量妥当了,红鞋男带着鬼市男下去,猥琐医生再次去照看越野车里的伤员,壮汉回到了瞭望哨,叉腰的男子则是在外围看着绳索,那个吓破胆儿的也被叫了过来一起,我看到叉腰的男子不断地拍着他的肩膀,似乎是安慰他。
我的嘴角再次挂上了笑容,我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