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耿依慧在长生殿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她身上最大的秘密被她自己抖落了出来,又听闻皇后下令杖毙了那个收受钱财,故意损坏高台护栏的小太监,听说还让各宫苑的掌事到场观刑,耿依慧一想起就觉得浑身发寒。
五日之后,御史大夫耿计薄来了长生殿。
耿依慧又被沈月带到了这个华美却庄严的正殿,耿依慧还没走到门口就觉得心惊胆战,一脚跨进正殿眼里就腾起了水雾。她还记得前几日她在这正殿都干了些什么。现在人清醒了,却越发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了。
“父亲!”耿依慧一见到耿计薄,心中的恐惧委屈还有这几日的惶惶不可终日都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几步跑到耿计薄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耿计薄原本还有些怒气,可现在看到亲生女儿这个样子,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谁的女儿谁心疼,耿依慧哭成了个泪人,耿计薄心里也不好受。
“娘娘。”耿计薄将耿依慧拉到身后,然后对许宁幽拜了下去,“依慧年幼,一时相差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她。若是要责罚,要给长山王府赔罪,微臣绝无而言,便是把微臣这条老命赔给华清郡主都可以,还请娘娘放过依慧。”
耿依慧看着自己一向清高的父亲为了自己跪地苦求,心里就跟针扎油泼一样。她的一时错念,连累了自己父亲一生清名更有甚者,还会连累全家的性命。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做出这种昏了头的事情!耿依慧心中懊悔,她紧跟着耿计薄跪下,对许宁幽说道:“娘娘!事情是依慧做的,依慧认罪,要打要杀依慧一人扛!父亲为官二十载,从未行差他错,为国尽忠鞠躬尽瘁,请娘娘万莫因为依慧迁怒父亲,迁怒耿家!”
耿依慧说完拜了下去,耿计薄听见耿依慧的话,心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长生殿里凄风苦雨一片。
许宁幽看着那父女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耿依慧,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承认自己将华清推下高台。”
耿依慧忍着泪水,说道:“是,是我将华清郡主推下去的。”
耿计薄摇摇头,脸上羞红一片。他自认也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错事。万幸,耿依慧迷途知返,一切还不算晚。
“你既然承认,就不是本宫冤枉了你。虽然华清郡主如今并没有什么事,可并不能因为她安然无恙,便饶了你,你明白吗?”许宁幽对耿依慧说道,耿依慧含泪点头,“依慧明白,依慧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承担,绝无怨言。”
许宁幽点点头,耿依慧现在能想通是件好事,许宁幽也不想一个机会都不给她,便对耿计薄说道:“耿大人,依慧年幼,本宫这次姑且念在她年轻不懂事,又及时悔过的份上,不重罚,去相国寺幽居思过一年吧。”
“至于耿家,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你身为她的父亲也有教养不善之责,本宫会禀明陛下,由陛下出面对你作出惩戒的决定,你可明白?”许宁幽严肃道,耿计薄现在哪有不肯的意思,自己女儿意图谋害华清郡主,皇后却只送她去相国寺幽居一年,虽然苦是苦了点,可到底于性命无碍。
“多谢娘娘大恩,耿家上下一定好好反省,绝不辜负娘娘的好意。”耿计薄磕头谢道。耿依慧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许宁幽挥挥手,让耿计薄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长生殿,等他们父女俩走了,许宁幽才总算是总了口气。
“娘娘,耿家这边是有结果了,那华清郡主那边呢?”韵清上前给许宁幽送了茶,轻声寻问道,一说起华清,许宁幽不禁皱了一下眉,“那小太监指证耿依慧这事儿有些蹊跷,虽然为了后宫安宁我先杖杀了那小太监,可这些事情并非无迹可寻。是谁做的这些事我心里也隐约有些猜想。”
“她自己都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起过这些事,可见是不需要我为她做主了。”许宁幽淡淡地说道,“她主意正,有想法,那咱们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反正御花园高台护栏已经查清楚了,不是耿依慧所为,别的,苦主都不来告,我上哪儿知道去。”许宁幽说道。
“娘娘,您是觉得……收买小太监的人……是华清郡主?”韵清想了想,猜测到。许宁幽放下手中茶杯,说道:“我想来想去,最怀疑的确实是华清,别的人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也可能是我想茬了,算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好不容易有几天清净日子,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去扰了陛下安宁。”
“万一郡主那边闹起来……”韵清还有些不放心,许宁幽笑了笑,说道:“闹?我还就怕她不闹,若是闹起来,正好趁着机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省得这宫里尽藏些躲在暗处伺机害人的毒虫。”
青云馆。
“什么?被她爹接走了?”华清皱眉看着豆蔻,面上的表情很是惊诧,“那个小太监呢?他没照我的话说?”
豆蔻苦着一张脸说道:“郡主,怎么没有啊,我听说耿依慧当场就吓的口不择言,大肆辱骂青云馆当中的各家小姐。可谁知皇后娘娘将她带下去,治了两天病,就这么给放回去了!”
华清皱着眉,脸上很是愤愤不平,她设计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耿依慧得一顿训斥就够了的,耿依慧敢对她下手,就该拿命来偿,怎么能这么不痛不痒地放过呢?皇后!该死的皇后,她到底在想什么!
“郡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那小太监已经被杖毙了,我听说当时各个宫苑的宫女太监都去观刑来着呢!现在死无对证,难道就真的这么放过耿依慧了?”豆蔻看着华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让我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做梦!”华清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去长生殿!我就不信了,苦主亲自上门,皇后还敢包庇耿依慧那个贱人!”
豆蔻跟在华清身后就要出门,可走到门边,华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豆蔻疑惑道:“郡主,怎么了?”华清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低声呢喃道:“不对。”
“什么不对?郡主您在说什么?”豆蔻没有搞明白华清的意思,华清退后两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这事儿不对。我不能去找皇后。”
“为什么啊郡主?”豆蔻问道。
“耿依慧还神智不清皇后就下令将那小太监杖毙,还让宫中众人前去观刑,这就是打着息事宁人的意思,想让一切事情都断在那个小太监手里。若是我现在找上门去,执意找耿依慧的麻烦,说不定就让皇后寻着理由彻查这件事。”
“不行,现在去找皇后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真被皇后逮着机会查出什么来,咱们得不偿失。还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耿依慧推我下了高台,一切就是那个小太监办事不力。只能这样了。”华清板着脸说道。
“罢了。”华清回到桌边坐下,看着虚空的双眼流露出凶狠的色彩,“就饶过那个贱人一回。等日后我得偿所愿,看我怎么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