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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云乔想拉他一起拍婚纱照,沈湛眼皮子一跳,“这是该我干的事儿?”
    “你陪我来,又反悔。”
    “我那是怕你精神不佳、心神混乱在外头出事。”
    “沈湛,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曾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向你提出一个合法的要求。”云乔倔强的盯着他,眼神直白逼人。
    “行!”沈湛轻呵扭头,避开那道强烈的视线,认命般对摄影师示意,“拍吧。”
    他今天恰好穿着白衬衣,连衣服都不用换,原本敞开的领口隐约透出一抹红色细绳,云乔盯着看了眼,沈湛便立即拉拢衣扣,扣至衣领最顶,形象一下变得端正。
    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明明在笑,却毫无亲近感。
    云乔只看过一两张照片就说可以,不需要再拍,摄影师不舍又遗憾,工作室小,难得遇见两位神仙颜值的客人,却不肯配合好好拍照。
    “两位要不再拍几张?你们的表情和动作都可以改变一下。”
    “不用了,就这样。”离开镜头,云乔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拎着裙摆抬步——
    婚纱裙摆太大,她一不小心踩中,猝然跌进沈湛怀中,摄影师赶紧举起相机“咔嚓”抓拍。
    两位主角听见连续不断的声音,不约而同朝摄影师望去,摄影师丝毫不手抖又拍下一张。虽然画面不够唯美浪漫,却比刚才那两张“被迫营业式”合照有意思得多。
    等不及照片洗出来,云乔直接要求导进手机,一分一秒不愿浪费,趁这段时间直接去更衣室换回原来的衣服。
    沈湛站在电脑旁,一张张婚纱照从他眼前闪过,意外撞进怀里那张照片被摄影师抓住极美的角度,看起来像是亲密的情侣在打情骂俏。
    片刻后,沈湛来到前台递出一张卡,“那件婚纱我要了。”
    -
    回程路上云乔一直紧握着手机,精神紧绷。
    看着故作坚强的女孩,沈湛终是忍不住开口:“别太逼自己。”
    云乔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沈湛耳边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其实我不是爷爷的遗憾,我爸爸才是。”
    女孩垂眸,自顾自的说着:“我爸跟我妈是在学校认识的,但妈妈家境不好,一直遭到爷爷反对。”
    那时候的父母心中有爱,一定要相守,父亲一毕业就要跟母亲结婚。父子俩大吵一架,父亲不顾一切带着母亲离开,两个倔脾气放不下面子,都等着对方低头。
    “爸爸想凭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绩给爷爷看,可惜没等那天到来,他就去世了。”
    “妈妈把我送回爷爷身边,这些年爷爷对我、对爸爸一直都抱着愧疚感。”
    住院后的爷爷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老人,他反复懊悔,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固执好面子,父亲就不会离开家,不会英年早逝。
    因为父亲,她也成为爷爷的心结。
    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她是没人照管的孤女,爷爷亲自出面替她做主。那时还在世的闻老先生提起婚约,无异于替她多增加一份保障。
    怕她性格温和被欺负,爷爷送她去学跆拳道。时至今日,爷爷还在担心他走以后,只留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
    爷爷最遗憾没能见到父亲生活幸福的模样,也等不到她一个圆满结果。
    回忆很长,长到变成几十年的遗憾。
    回忆也很短,短到简单几句话就概括一切。
    车子停下,云乔便立即打开门,匆匆跑进医院。
    大伯云业成站在病房为自己先前的行为忏悔,见侄女回来,云业成哑着嗓子喊了声:“乔乔。”
    云乔轻轻瞥他一眼,默不作声转开身子,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待老人再次睁眼时,云乔强颜欢笑把照片递给他看,“爷爷,你想看乔乔穿婚纱的样子,照片不够清晰,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做一副相框给你看。”
    其实老人已经看不清了,只隐约见着屏幕上两道人影,布满皱纹的脸庞便浮现满足的笑容,“好,好,好……”
    他亲手破坏了儿子的幸福,总算在孙女这里看到一个“圆满”结果。
    苍老的声音连续拉出三个“好”字,老人一大心愿完成,最后的目光落在云业成身上。
    “爸。”云业成虽然混账,见父亲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还是深深触动,愧疚和悔意折磨着他,“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老人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声音,只朝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伸出手,“天成,爸对不起你……”
    苍老的手兀然垂落,监控病人的心电图在剧烈起伏后彻底拉成一条没有生命的直线。
    *
    乌压压的云层密布天空,倾盆大雨覆盖整座墓园,黑色雨伞围成一片。
    律师当着庄严的墓碑宣布云老先生立下的关于财产分配的医嘱,留给云业成跟云乔的资产几乎相等。
    原本一心想挖出老人财产的云业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想到父亲临终前唤出那个名字,是多年前逝去的二儿子,云乔的父亲。
    可原来,哪怕他做了混账事,父亲也没忘记留给他的那份。
    律师说,当着墓碑宣布医嘱也是老爷子生前的安排,其目的不言而喻,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闹事。
    王曼芝哭天抢地,十足“孝顺”儿媳,反观老爷子平日最疼爱的孙女云乔,小姑娘格外安静。
    云乔一言不发站在墓碑前,黑色雨伞几乎跟她一身黑衣融为一体,单薄的身子承接斜洒的雨点,发间那朵白花静静绽放着哀思。
    可就是这样单薄瘦弱的身体一直守到所有人离开,她才放下雨伞,跪在湿淋的地面重重磕了三记响头,眼角落下一滴泪。
    “爷爷。”
    “乔乔要走了。”
    爷爷去世的第二天,姜思沅顶着心理压力提醒她,“乔乔,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没什么心情,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今天是填报志愿最后一天。”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压得她喘不过气,实在没心情去想那些事,可她知道爷爷的期愿,不想让爷爷失望。
    爷爷的死亡带给她的是精神上的打击,她再也没有可依赖信任的亲人,仿佛心口塌陷一角,空荡荡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中,于是在填报志愿截止之前,她登录网页将原本准备填报的学校改写。
    抬手擦掉额前泥水,云乔重新捡起雨伞,黑暗的身影融入雨帘。
    没走几步,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前路。
    “乔乔。”那人发出的声音沙哑又沉重。
    “你走吧,爷爷不想见到你。”云乔绕开路,疏离冷淡的与他错开,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留下。
    闻景修站在原地,手指紧握成拳。
    他已经知道云老爷子病情突然加重的原因,怀着满满的歉疚,想靠近却又不敢,他在云乔面前彻底变成胆小鬼。
    云乔撑伞走出墓园,等过一段距离后,身旁突然停下一辆车在鸣笛。
    云乔下意识转头,黑色车窗降下,露出沈湛那张熟悉的脸,“云小乔,上车。”
    云乔不予理会,继续步行。
    “这么大的雨,你要走路回家?这墓园外,也不知云老先生看不看得见孙女折腾自己。”沈湛一只手搭在窗口,任由细雨飘洒。
    云乔再度停下脚步,唇线拉直,收起雨伞弯腰上车。
    云乔上车后一言不发,沈湛竟也没再多说一个字,直到云乔在车上接通一则电话,他听出几句关键词,“你要去景城?”
    “是。”她填报了那边的大学,等通知书一到就会直接过去,不用等开学。
    临走之前,云乔回了趟云家,那里承载着许多难以忘怀的记忆,欢笑和眼泪,快乐与忧伤。
    她把跟爷爷相关的东西全部封存起来,又将跟闻景修相关的东西打包。
    临近傍晚,云乔找来一辆车,将闻景修送的礼物全部搬上车,支付司机报酬,“麻烦,直接送去垃圾场。”
    处理掉垃圾,手机里跟闻景修有关的部分重要记录以及特意收集的资料单独存放进u盘。爷爷走后,没人再值得她全心信任,她斗不过闻家,必须为自己留后路。
    云乔走的那天只带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离开的消息她只告诉姜思沅一个,姜思沅非要送她到机场,坐在车上一直抱着她哭,“乔乔,你去了那边也要常联系啊,可别忘了我。”
    她哭不是因为云乔去别的城市上学,而是亲眼见证云乔所经历的一切,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疼。
    云乔实在是太苦了,那种苦不在物质,纵然有钱也无法弥补。
    “好。”云乔回抱她。
    车道上,云乔透过窗户发现一辆熟悉的车身偶尔与他们同行,快要超过时又刻意放慢速度跟随在后,她不禁皱起眉头:“那是闻景修的车。”
    姜思沅回头去看:“你……还想他吗?”
    突然被问到,云乔悄悄地捂住心口,悲戚摇头。
    姜思沅仿佛受到鼓舞:“赵叔,后面有坏人跟踪,开快点,一定把他甩掉!”
    “好的小姐。”车子突然加速,却没预料到道路口一辆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大车横冲过来。
    司机迅速打转方向盘,只听见猛烈地撞击声,云乔眼前一片漆黑,意识逐渐模糊。
    留存在脑海中最后一幕是有人将她抱起,她只记得,那人弯腰时身前的观音玉垂落出来,脖间那条红绳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用自己的认知去定义每一个人心,行为上的独立和心理上的依赖并不冲突,如果实在不能理解,逻辑为剧情让步,勿考究
    请记住这组照片~
    第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闷热干燥的宁城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雨。
    一家坐落在临江高楼里的西餐厅环境雅致,欧式圆桌上的蓝色摆盘跟银色刀叉相得益彰,整个餐厅环绕着低缓舒适的音乐。
    在这浪漫优雅的氛围中,最近时常上娱乐新闻的话题主角相约烛光晚餐。
    梁景玉慢条斯理切开牛排,抬眸扫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景修,我爸妈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他们想见你。”
    “最近忙。”闻景修不假思索找出理由。
    梁景玉低声轻笑,纤细的手指顺着柔嫩的脸颊将一缕发丝拨至耳际,特意露出自己最美的角度,“你不会还对那个小妹妹旧情难忘?”
    “瞎想什么。”手拿刀叉的动作一顿,男人神色微暗,语气却微扬,“不过是个小丫头,哪比得过梁大明星。”
    “毕竟是青梅竹马,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我看着都忍不住怜惜。”梁景玉拿捏着不轻不重的语气,看似温柔的关切颇具深意。
    听出敲打意味,闻景修端起红酒杯跟她轻轻碰撞,视线垂下,笑意不达眼底。
    若非处于跟闻彦泽争斗的关键时刻,他何须对这女人和颜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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