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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他推演了多少次,这次雷劫的结果都会停在第三十六道便戛然而止。
    除了宫梧桐那种被天道另类宠爱之人,宫确从未见过天雷会在渡劫中途直接消失的情况。
    也就是说,天雷消失,是因为渡劫之人已陨落。
    第三十六道……
    宫确眉头越皱越紧,看着雷劫中心面无表情的明修诣,又回想起刚才满身是血的宫梧桐,突然将一直掐诀演算的手放了下来。
    云林境诧异道:“圣尊?”
    宫确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只是道:“等着吧。”
    也许,他推算出来的天道结局,并非是正确。
    说不定,明修诣真的能渡过去这根本不可能撑过的死劫。
    山脚下的芥子中,睢相逢一边炼丹一边擦干净脸上的泪,哽咽着对越既望道:“……好多毒啊,我、我根本解不开。”
    越既望在玉牌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道:“相逢。”
    睢相逢将再次炼毁的药从炼丹炉里扫出来,手下根本不敢停,带着颤音道:“嗯?”
    “师尊那样聪明,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的,对不对?”
    越既望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中脾气最直率也是情感波动最大的一个,可在这种紧要关头,明修诣保持着诡异的平静,竟然不要命地招来雷劫;睢相逢满心慌乱,根本无法炼药;一直暴脾气的越既望竟然是最冷静的一个。
    睢相逢本能被越既望的声音安抚了下来,呆呆道:“但师尊一心求死,根本、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越既望却道:“那我们就是他的后路。”
    睢相逢心间一颤。
    越既望道:“我听掌院说,师尊是用了魔种修魔对吗?”
    睢相逢手足无措,只知道跟着越既望的思路走,忙道:“是的吧。”
    “那当年师尊在飞琼秘境,所采到的毒株,是不是也是因魔种所以才毒性如此强的?”
    “是是是。”
    越既望道:“你寻常练解毒的法子往往都是以毒攻毒,若是师尊骨子里的毒太霸道,那用魔种的灵力将你的解毒丹激发,是不是就能和那毒丹与其抗衡了?”
    睢相逢呆愣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将玉牌扔到一旁,急急忙忙去炼药了。
    九方宗,越既望看着灭下来的玉牌,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擦干净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旁紧盯着他的景澈道:“我保证不去裹乱,你可以把结界收起来了吧。”
    景澈不肯:“你现在也很奇怪,谁知道我松开后,你会不会直接跑去寒山关?”
    越既望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会过去,师尊知道会揍……”
    他话都没说完,感觉到脸上又落下两行泪,愣了愣突然“啊”的一声哭出来。
    “师尊!啊啊啊——师尊啊!我要去找我师尊!!”
    景澈:“……”
    果然,刚才那个故作镇定十分可靠的越既望,只是他强行装出来的。
    但睢相逢却被越既望那故作出来的镇定稳下了心,他面如沉水地将各种毒株放在了炼丹炉中,操控着幽火一点点去炼制丹药。
    外面的天雷声音巨响,几乎传到了芥子里,睢相逢根本不敢去想明修诣到底在经历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师尊体内的毒驱除。
    片刻后,幽火倏地散去,睢相逢一把抓住热得烫手的丹药,急急忙忙冲到了宫梧桐身边,掐着他的下巴直接将丹药送了进去。
    见宫梧桐囫囵吞了下去,睢相逢又将手放置宫梧桐的丹田处,缓缓灌入一道毒蛊灵力,很快就寻到了魔种,强行催动出一股魔息遍布四肢百骸。
    越既望那误打误撞说出来的法子果真有用,魔种催动毒丹,竟然直接将宫梧桐经脉的毒物去了大半,还有一些残留在骨子里,需要之后常年饮药才能彻底拔除。
    睢相逢察觉到宫梧桐惨白如纸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生机,就连那乌紫的唇也逐渐变回了苍白,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跪在床沿,差点又哭出来。
    哪怕被解了毒,宫梧桐依然没醒,他被那霸道的毒险些击碎魂魄,若不是那道红绳源源不断将他的身体保持生机,他早已经魂飞魄散,此时就算醒来也只是一具漂亮的傀儡。
    睢相逢已经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匆匆将手腕上放血的伤口处理好,飞快出了芥子。
    外面的天雷已经落了第三十五道。
    花不逐和红素已经匆匆刚来,将在妖族禁地炼制的灵器交给宫确,强行破开雷劫的禁制送到了明修诣身边。
    明修诣浑身的禁制全部被劈毁,整个人都被劈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俊美的脸上浮现着雷劈过后闪着黑光的裂纹,眸子微微闪过红光,却被明修诣强行压下去。
    他捂住胸口直接吐出一口血,察觉到那不断劈落在背上的天雷威力越来越大,不知为何竟然断断续续笑了出来。
    明修诣的修为并没有到化神境的壁垒,为了引来大乘期雷劫,他几乎将储存在寒冰灵种的所有灵力悉数引出来,强行冲到了化神境的瓶颈。
    但随之带来的,是寒冰灵种中压抑多年的心魔。
    明修诣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宫梧桐在他怀里慢慢失去呼吸体温的样子。
    他被劈懵了,在那铺天盖地的痛苦下,甚至突然忘记了自己经历雷劫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第三十六道雷劫轰然劈下。
    明修诣眸瞳倏地睁大,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恢复视线时,宫梧桐正盘膝坐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明修诣一时忘了自己在何处,呆呆看他:“师尊?”
    “嘻。”宫梧桐朝他乐不可支地笑,“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
    明修诣感受着宫梧桐触摸在他脸上的体温,恍惚觉得记忆深处那浑身是血的宫梧桐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听到宫梧桐的控诉,明修诣本能地就要道歉:“是弟子的过失,让师尊久等了。”
    宫梧桐哈哈大笑,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道:“那师尊原谅你啦。”
    明修诣欢喜地看着他,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
    与此同时,雷劫外。
    宫确的五指猛地一合拢,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糟了。”
    能让一直冷静的宫确说出这两个字,看来情况的确不妙。
    云林境努力保持镇定:“我们能帮他吗?”
    宫确很少会去插手旁人的雷劫,听到这句话微微一咬牙,突然飞身上前,在落到雷劫范围前的一步处,面如沉水将一道清心符强行打入了明修诣的眉心。
    浑浑噩噩的明修诣眼睛猛地一张,瞬间清明了不少。
    但擅自插手别人的雷劫也并非易事,宫确在将清心咒打过去的一刹那,一道天雷直直劈下,宫确硬生生挨了一道,沉着脸迅速从雷劫退离。
    云林境吃了一惊,一把扶住宫确:“圣尊!”
    宫确脸色苍白,轻轻摇头:“无事。”
    花不逐急忙跑过来,打量着宫确的神色,诧异道:“圣尊,您的神魂……”
    宫确没有说话。
    花不逐也闭了嘴。
    云林境不知想到了什么,愕然看着宫确。
    当年宫梧桐闹着要他带自己进入九方宗藏书阁,云林境招架不住只好和他一起去,也曾看过那道能强行操控别人梦境的禁术。
    「控梦」之所以叫禁术,自是因为用多了会伤到施术者的神魂,所以宫梧桐就算困疯了,也从来不会想要宫确对他用控梦。
    自从明修诣进入了元婴大圆满后,宫确就很少施展控梦了,看来此时神魂的伤还是当年留下的。
    云林境脸色苍白,试探着道:“圣尊,神魂有伤,您是不是……”
    再也无法飞升了。
    宫确知晓他要问什么,偏头看他,轻声道:“我从未想过要飞升。”
    云林境一怔。
    远处,浑浑噩噩的明修诣终于得到一丝清明,但还未彻底清醒,之前还未彻底落下的那道天雷再次噼里啪啦落下,将他劈得神智昏沉。
    幻境中,宫梧桐仰躺在他腿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之之,和师尊一起睡一会吧。”
    明修诣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好一会才疑惑道:“师尊不是不能睡觉吗?”
    “现在能啦。”宫梧桐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一直想我舒舒服服睡个觉吗,现在如愿了。”
    明修诣听到这句,本能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只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异样,抬头迷茫地看了看周遭。
    这里是红尘苑,嗅觉触觉全都是真的,昙花盛开,宫梧桐的发间也有些明修诣给他冻的冰花,一切都那样合理,没有丝毫违和。
    明修诣点点头。
    这里就是真实,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相反,师尊浑身是血气息顿绝的记忆才是噩梦才对。
    他正要心安理得地陪宫梧桐睡觉,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师尊,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宫梧桐歪着脑袋,撩着他的一绺头发心不在焉地道:“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明修诣冥思苦想:“好像是关于您的。”
    “我的?”宫梧桐疑惑地看他。
    明修诣道:“嗯,对,而且您现在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宫梧桐歪着脑袋:“哪里不一样啊?”
    明修诣皱着眉头:“好像更正常了……”
    并没有他印象中那样张狂放浪,随意一句话都是虎狼之词,总想着和他双修。
    宫梧桐笑眯眯地道:“我正常了你也不开心呀?”
    明修诣摇头:“不是,不是的。”
    眼前的师尊,完好无伤、能够安稳入睡、甚至连说话都变得正常,是明修诣做梦都想象不到的。
    明明处处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但明修诣就是觉得奇怪。
    他喜欢的心上人,并不是随意迁就他的性子。
    他的师尊就该放肆张狂,让明修诣绞尽脑汁都想不通他下一句会是什么放浪之词,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他的心神,哪怕在旁人看来是缺点的臭脾气,在明修诣眼中,也可爱得要命。
    他招架不住宫梧桐每日里不间断的调戏撩拨,却也根本不想宫梧桐因为他而改变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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