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笑道:“我儿子多聪明啊,他挖的人都是各个书院的学子,一群学生能有什么不法之事呢,再说了,您这不要的人,显儿也不用。
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可不会干扰您的事情,倒是母亲那里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那个刘茹至少跟六宗案子有牵连,如今被慎刑司盯得紧,已经求到母亲那里了,母亲说,刘茹家大业大的难免会参与到一些她无法控制的事情里面去,希望夫君网开一面,放过那个妇人,这件事夫君还要尽快处理才好。”
云昭淡淡的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如果真的只是被一些犯官给牵连到了,律法自然不会把她一棒子敲死,如果被查出是她主动参与了事情,那么,谁都救不了她。”
目送丈夫气咻咻的走了,冯英跺跺脚道:“定时彰儿干了一些不该干的事情。”
钱多多冷声道:“这一次我不回护他,你该下狠手就下狠手,再不教育,就晚了。”
冯英咬着牙道:“我这就去!”
说罢就匆匆的走了。
钱多多回首看看坐在书房窗前的丈夫,再看看抱着她大腿的小女儿,对那个躺在婴儿车里的大婴儿道:“这是你义父对大明人的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这些人都能过关,事情可能会很快平息下来,如果这些人都经不起考验,这天下,可能真的会血流成河……”
第182章 雷霆入海
随着审计工作的深入进行,暴露出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官员与商人勾结的,官员与地方大族勾结的,官员与大明海外领地勾结的,甚至出现了大明官员与地痞无赖勾结的……
而这中间最不能让云昭接受的是,甚至有大明官员成了倭国代言人的事情发生。
虽然这家伙在第一时间就自杀了,云昭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薛正,毕业于玉山大学堂,为官六年,被美色诱惑了,一次上床,被人家拿捏的死死地,然后呢,就只好乖乖地接受人家的挟持,仗着自己是山东市舶司的官员,在石见银山开采的问题上做了不少的妥协。
导致我大明少收了白银四十余万两。
查封他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中的基本上全是倭国人,这些倭国人着我大明衣衫,操我大明口音,如果不仔细辨别,很容易误认。
薛正府上大小人等已经全部伏诛,人头用白灰腌制之后会送去倭国,命德川家光补上大明损失的四十一万两白银,并且要缴纳四百一十万两白银的罚款。”
徐五想很快就整理出来了卷宗,并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的清清楚楚。
“八百万两!顺便将薛正的尸体一同送去,告诉德川家光,这个人归他了。”
云昭改变了一个数字,然后就准备让这件事过去。
“薛氏如何处理?”
“他们是不是也享用了薛正的带来的好处?”
“享用了,在登州,薛氏有六七间铺面,平日里颇为奢华。”
“哦,那就一并送去倭国。”
“不杀?”
“不杀,革除大明籍贯,此事着为永例!”
徐五想抬头看看皇帝,发现他的表情非常的严肃,也就没有多说话,皇帝交代事情的时候很随意,可是,底下人办理事情的时候却很麻烦。
不但要把皇帝口语化的命令变成可以执行的公文,还要商榷如何套用上合适的律法,只有这样做了,这道命令才能被下面的人准确无误的执行。
场面弄得这么大,天下人议论纷纷,官员的丑事一件接一件的在《蓝田日报》上被公诸于众,让官员的威信受到了重创,即便如此,皇帝没有妥协的意思,一个又一个审结的案件照样出现在百姓们的眼前。
随着皇帝不妥协的意志贯彻到了民间之后,那些审结的案件,被很多读书人编撰成了各类读物,以及戏曲在更大范围内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一些原本被官员欺负的人,这时候也有胆子站出来为自己伸冤,于是,民间沸腾。
就在这一场大火即将在大明本土熊熊燃烧的时候,就在很多有识之士认为大明将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的时候。
皇帝在七月六日,宣告此次审计整顿工作已经完成。
从七月六日之后,撤销集中审计,改为日常审计,同时,由秘书监,监察部,法部,代表大会组成的审计组织宣告正式解散。
大明官员们提在嗓子眼的那一颗心也终于落地了。
对于他们的心情,云昭是理解的,发动全民来反对腐败,在开始的时候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如果维系的时间太长,大明将会出现周兴,来俊臣这样的酷吏。
就会把事情从一个极端推向另外一个极端。
当年,武则天就用个这个法子,她在京城树立了一个铜罐子,天下人都有上书的权利,包括囚犯。
武则天就是利用这个东西,彻底的清洗了李唐的势力,继而达到了大权在握的目的。
云昭的目的与武则天不同,他的目的就在于清除官员队伍中的败类,目的达到之后,就要迅速的收场,否则,就要承受发动全民反对腐败的后遗症。
现在好了,皇帝已经彰显了审计工作的严肃性,也彰显了贪污腐败将要承受的惩罚,已经达到了教育救人的目的。
“陛下雷霆暴起,煊赫长空,天威之下,万物惶恐,肃杀之势已经形成,百兽哀鸣,子民惶惶,然雷电入海,如长龙隐蛰,海平青光现,长空七彩凝,红日高悬,恩泽万物。”
“陛下的政治手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这样一位帝王麾下当臣子,实在是一件难事,他的要求很高,给的东西又太少,我估计,在所有官员挨了这一棒子之后,甜枣已经不远了。”
“是啊,最初的一批官员,理想大于天,他们对享受不怎么看重,全心全意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然,后来的官员他们没有经历朱明末年的残酷生活。
很多人自然而然的认为,现在的好生活她们天生就该享用。
因此,在做事之后,就要回报。
官员们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一种不可逆的心境,陛下必定不会逆流而上的,不会继续要求官员们一味地奉献,一味地牺牲。
此次事件之后,陛下必定会重新拟定章程,这一次,应该对官员来说是有利的。
就是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奖赏那些立功的官员。”
笛卡尔坐在徐元寿的对面,两人从傍晚一直喝茶喝到了明月升空。
区区一年时间,笛卡尔先生的生活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大明人的生活方式,尤其是茶,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恩物。
徐元寿再次给笛卡尔先生换了茶水,轻笑一声道:“先生来我大明已经一年有余,方才听了先生一番话,徐某以为,先生已经对大明有了很深的认知。”
笛卡尔先生轻啜一口香茶,笑眯眯的道:“差的远,知道的越多,无知的地方也就越多。”
徐元寿笑道:“哦,先生何出此言呢?”
笛卡尔先生站起身,背着手瞅着天上的明月低声道:“上帝对你大明何等的偏爱,给了你们最好的土地,最好的人民,也给了你们最好的帝王。
而我的家乡战火再起,宗教战争,皇帝与新势力的战争,因为仇恨引发的战争,甚至还有新贵族与旧贵族之间的战争……
在欧洲,人人都像疯子一般扩充自己的武备,荷兰人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联合舰队将要在北海上与英国舰队一较高下,规模空前……
人人心中都充满了仇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必须杀死得敌人……
他们只想让敌人死亡,也只有敌人的尸体才能平息他们胸中的怒火,没有谈判,没有退让,没有妥协,看不到人与人之间的爱,看不到上帝赐予人间最美好的品质——怜悯!
人回归了野兽,一个个人正在用本能求生,用本能来防范自己可能遭遇的任何攻击。
欧洲已经没救了。”
徐元寿也站起身,陪着笛卡尔先生一起站在月光下,指着明月道:“假如笛卡尔先生早来大明二十年,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在二十年前,大明帝国还处在历史最黑暗的时期。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铠甲生虮虱,瘟疫笼罩鬼夜哭,年老者自弃荒野,年壮者辗转求生,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四野,盗匪横行,野狗成群,善良者无立锥之地,仁慈者无张目之言……
二十年后,大明已经变成了今日的丰饶所在,此所谓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之像。
天下学问都是同一个道理,现如今欧洲进入了黑暗期,我想,光明时代此时已经被黑暗孕育出来了,不久之后,光明必将笼罩欧洲,还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笛卡尔朝徐元寿拱手施礼道:“借先生吉言,我也希望欧洲能熬过这场漫长的黑夜,迎来明媚的阳光,然,欧洲与大明不同,大明的历史太长,权谋太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理论早就深入人心。
欧洲不是这样的,他们从来就没有大一统的概念,相比大一统,他们更加相信自己眼睛能看见的好处,很多时候,除过自己,他们不相信任何人。
他们也怀疑任何人。
他们认为,每一个外人接近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他们,压榨他们,迫害他们。
他们不相信有一个可以有容纳百川的心胸,尽管这样的人在欧洲已经出现过很多人了,他们依旧不相信,他们怀疑一切,质疑一切,也防范一切。
他们比任何地方的人都闭塞,他们比任何地方的人都警惕。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想要迎接光明也要比其余地方的人更加艰难,付出的代价也要更多。”
徐元寿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先生的责任就更重了,您需要在平静的东方为欧洲培育火种,我相信,薪火相传之下,希望永远都在。”
笛卡尔先生点点头,邀请徐元寿回到茶台前边,端起一杯茶道:“既然如此,不知玉山书院能否为欧洲学生大开方便之门?”
徐元寿耸耸肩膀道:“玉山书院的宗旨便是——有教无类。”
笛卡尔先生道:“既然如此,为何偌大的一个玉山书院将近四万名学子,为何只有小笛卡尔与小艾米丽这两个欧洲学生呢?”
徐元寿大笑道:“玉山书院简陋,闭塞,不为欧洲人所知。”
笛卡尔先生大笑道:“既然如此,就容我等为玉山书院在欧洲张目如何?”
徐元寿起身施礼道:“不胜荣幸。”
第183章 真传一句话
欧洲已经成了一片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土地了。
西班牙,法国,瑞典等等国家正在开展如火如荼的“抓女巫”活动,仅仅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就烧死了不少于四万个邪恶的女巫,堪称战果累累。
梵蒂冈正在发起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准备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向奥斯曼讨还血债。
在这个过程中,梵蒂冈还刻意的将英国的新教定为“罪人”,呼吁英国的实际统治者克伦威尔拨乱反正,可是,克伦威尔此时正忙碌着将英国划分为十一个军区,每个军区由一名少将领导,实行警察统治。
居民活动受到监视、异议人士遭到迫害,没工夫响应梵蒂冈的呼吁。
他的麻烦不仅仅来自于梵蒂冈于法国,还来有来自荷兰,葡萄牙,西班牙海上联军的威胁,这些国家已经组建了庞大的海军舰队,准备在北海,与英国舰队再交锋一次。
不仅仅如此,没了教皇的教会们显得极为疯狂,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还要发起对异端的战争。
清教徒,新学者,以及对欧洲现状失望到极点的人开始逃离欧洲,去新世界里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很明显,这群逃亡者分成了两个阵营,以清教徒为代表的一方乘船跨越大西洋,穿过重重风浪去了美洲。
以法国著名学者布莱士·帕斯卡为代表的一方,却乘坐了两艘强大的东方战舰去了传说中的东方古国——明国。
在离开马赛的那一天,船上的人悲痛欲绝,其中来自英国的诗人约翰·弥尔顿在船头悲伤的吟诵道:“心灵是个自主的地方,一念起,天堂变地狱;一念灭,地狱变天堂。”
而另一位来自法国的戏剧家高乃依则在痛苦中割掉了自己的胡须,将之抛洒在法兰西的土地上,高叫着——高乃依死了……法兰西的戏剧也死了。
这一次以帕斯卡先生为代表的学者数量远比笛卡尔先生那一批人多,总数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两千一百人,基本囊括了被教廷点名的所有异端学者。